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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一个山梁,山路急转直下,前面竟是一处山谷。在群山环汇形成的宁静幽谷内,溪水于林木中蜿蜒穿流,溪旁婆婆树木间隐见几间小石屋,溪水该绕过屋前,流至谷口形成清澈的池潭,再流往谷外去。
谷内枫树参天,密集成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山崖峻峭,石秀泉清,能避世隐居于此,人生尚有何求?
际此红日初升,小谷沐浴在晨曦之中,满山红叶,层林如染,阵阵微风吹来,百鸟和鸣,清新之气沁人心脾。
池中大石从水底冒起,或如磨盆,或似方桌,清泉石上过,小鱼结伴游,充满自由写意,不染尘俗的意味。
琴声就是从当中的一个小石屋传出来的。
李超听得琴声,知道前面石屋之内必定住这一位雅士,说不定就是弓箭司的负责人石姬。李超惟恐唐突了佳人,赶忙甩蹬离鞍下马,把马匹系在一棵大树上,耳听琴声伴着流水淙淙,沿溪而行,绕过清池,踏着满枫叶的碎石小径,心神升华,一切似幻疑真,就像在一个美梦中不住深进,每跨前一步,离开冷酷无情、充满斗争仇杀、勾心斗角的现实世界愈远。
林路弯弯曲曲,忽然豁然开朗,一个优美的身形映入眼帘。只见一白衫女子端坐在石屋之内,这清音妙曲正是从她一双轻抚瑶琴的素手中传出。
李超仔细端瞧那女子容貌,不由暗赞一声,好个美人胚子!
沉鱼落雁人如其名,确有沉鱼落雁之容,那对眸子宛如一湖秋水,配上细长入鬓的秀眉,如玉似雪的肌肤,风资绰约的姿态,确是罕有的美人儿。最难得是她有种令人心弦震动的高贵气质,能使任何男子因生出爱慕之心而自惭形秽。
李超听着阅耳的琴声,再看着如玉美人,不由得痴了,一时间竟忘了说话,只是傻傻地看着她。
那白衣美人显然也发现了李超的到访,双手轻按琴弦,止住琴声,伸手拨弄秀发,让整张使人心迷神醉的脸容露了出来,淡淡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位朋友,如不嫌弃请进来一叙。”
李超听得这美人讲话,这才醒过神来,尴尬一笑,口中连声说道:“不敢!不敢!”迈步走进院子。李超在这个时空已经有段时日,对这里的规矩和禁忌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人家说的进来,并不是让他进入人家闺房,而是进入这个院子,元代虽然男女之防不是那么看重,但随便进姑娘的闺房,也是很不礼貌的。
李超走到院中的竹凳旁,说了声得罪,便在那美人对面坐下,和她凭窗相对。不一会就从石屋内走出一个侍女,给李超端过一碗碧绿清茶,说道:“请用茶。”李超双手接过,躬身谢了。
“公子远道而来,有何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李超站起身来,对美人一抱拳,说道:“姑娘说得哪里话来,在下有幸听得如此仙曲,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怎有怠慢之说?”
美人抿嘴一笑,说道:“公子有此雅兴,小女子就再为公子演奏一曲,如何?”
李超躬身谢道:“如此甚好,有劳姑娘了。”
那美人嗯了一声,琴韵又再响起。这一次的曲调却是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轻轻叹息,又似是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
李超听着琴声,不知不觉间竟想起自己的初恋情人阿晶,想起和她一起在学校上课,吃饭,阿晶对自己的柔情密意,可现在异隔他乡,想到这,他心中凄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张口吟道:“
清音俗世留,
纷争几时休。
参透名和利,
太虚任遨游。”
那姑娘听得李超吟诗,便住手不弹,笑道:“小女子卤莽了,勾起公子心中所思,实在是罪过。”
李超也是一惊,清醒过来,心说,这姑娘的琴艺好生邪门,怎么会让自己如此失态?恐怕这女子不简单啊。想到这,李超心中开始暗自戒备。
那姑娘仿佛看出来李超的心思,起身向李超盈盈下拜,说道:“公子莫怪,小女子一时兴起才演奏了这首汉代古曲《有所思》,并非有意窥探公子心中之事,还请公子莫怪。”
李超见这女子见机得快先向自己赔礼道歉,心中的些许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李超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来,在下李超,是这封剑山庄的主人,姑娘想必就是弓箭司的石姬石姑娘吧?”
“公子好眼力,不错,贱妾就是石姬,早就听说山下来了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处置了刘全,和铁匠们签什么劳动合同,没想到就是阁下,公子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石姬俏声说道。
这番话弄得李超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口舌这么厉害。当即被勾起了好胜之心,心说,如不能将你这一丫头收服,以后还怎么统领封剑山庄!
于是李超朗声说道:“乐律十二律,是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此是自古已有,据说当年黄帝命伶伦为律,闻凤凰之鸣而制十二律。瑶琴七弦,具宫、商、角、微、羽五音,一弦为黄钟,三弦为宫调。五调为慢角、清商、宫调、慢宫、及蕤宾调。好的乐者,能通过音乐和听众产生共鸣,刚才姑娘所奏,听得小子心旷神怡。姑娘可谓是个中高手。”
石姬听李超忽然说出这些话来,心中愕然,没想到这李超还通音律,心中收起对李超的轻视,轻声说道:“没想到公子还通晓音律真是难得,请问公子师从哪为前辈高人啊?”
石姬这一问,是大有学问的,元朝时期,由于蒙古人的东争西讨,虽制造杀戮无数,但也从客观上促进了东西方的文化交流,在音乐领域,元朝对汉人的压制,对汉人文化的破坏,几乎让流传几千年的文化在中华大地上绝迹。幸好,在东西方文化交流中衍生出了适应时代的艺术形式――元曲,这才让中原文化有继续发扬光大的机会。
在这种社会条件下,熟悉中国古音乐的人,是少之有少,在江湖之中能遇到一两个知音,那更是难得。所以,石姬才问李超的师承。
石姬哪里知道李超是来自现代,李超那些所谓的音乐知识
,也是从书本上看到过。总共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再问他其他的东西,恐怕就要露馅了。
李超哈哈一笑,说道:“小子哪里有什么师父,只是成天混迹于市井之间,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而现在朝廷腐败,欺压百姓,正是我们男儿建功利业的好机会!听说姑娘是‘天山箭叟’的弟子,小子特意来向姑娘请帮忙的。”
李超这话转得很自然,石姬也没听出破绽。
石姬听李超自称小子,心中好笑,说道:“帮忙到是不敢当,阁下若有所求,但说无妨。”
“南方水网密布,想在南方站稳脚跟,水战是在所难免。而水战以弓箭为主,现在白莲教起事在即,急需一批弓箭,姑娘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公子想要多少?”
“弓三千张,箭十万支。”李超狮子大开口。
“公子是否说笑,弓箭司现存的弓不足千张,箭不足五万,仓促之间,公子让贱妾如何能凑够数目?恐怕贱妾帮不了公子的忙了。”石姬听李超漫天要价,心中不悦。
“哈哈!不急于一时,再给姑娘两个月的时间,怎么样?”
“再有两个月,也只不过能造出四百只弓,离公子要求的数目,相差甚远!”
“也许改进一下工艺,会对姑娘有所帮助呢。”李超漫不经心地说道。
听李超说完这话,石姬不怒反笑,娇声说道:“听说公子在山下起高炉,炼钢铁,着实帮了那些铁匠不少忙,怎么,公子也对制弓有所心得?”
“哈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下心中所学,说不定能给姑娘查缺补露呢。”李超笑吟吟地说道。
“呵呵,好啊,小女子资质驽钝,没能学到师父本领之万一,如果公子也好此道,你我比试一番如何?”
“怎么个比试法?”
“你我各造一张弓,看谁的弓好。”石姬说道。
“好,可有什么彩头!”李超问道。
“公子想要什么?”
“在下如果侥幸取胜,希望能与姑娘接成秦晋之好,怎么样?”李超似笑非笑地看着石姬。
石姬被李超说得粉脸通红,心中暗道,这李超看上去到像个正人君子,怎么会提出这么孟浪的要求呢。石姬虽是江湖中人,但还是未出嫁的大姑娘,这样以终身大事为赌注的事,还是头一次遇到,心里早乱成了一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超见她不说话,抱拳拱手说道:“怎么,不敢?那好,就当在下什么都没说,告辞。”说完,转身就要走。边走边说,“天山箭叟!不过如此!”
人活一张脸,古人对颜面看得尤其重要。而自己的授业恩师更是侮辱不得。果然,李超话音刚落,石姬略带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公子请留步。”
李超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我答应比试就是!只是不知,我要是赢了,会有什么好处呢?”石姬紧咬着牙,恨恨说道。
“小姐想要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