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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投鼠忌器(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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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城上好一片静寂,所有在城楼上观战的将士百姓,都听到了澹台麒烈这一阵咆哮,却无人能够有一句应对。

    因为澹台麒烈没有劝降,他只是用一种极为张狂的方式,表诉了双方你死我活的立场。

    这个男人的传说,几乎每一个辽人都耳闻过,口述过,而今日,这个男人以一式庄严的军礼,宣告了不死不休的结果。

    这是何其猖狂的宣言,却使人无法对之心生憎恶。

    耶律明凰已重新走回到城垛旁,片刻前,她为临阵失机的沉闷懊悔,很有几分像是一个做了错事,不知道该如何向意中情郎交代的少年,但在听到澹台麒烈这一通虎子咆哮后,耶律明凰霍然回身,大步走回城垛,俯视向澹台麒烈的背影。

    澹台麒烈,这是个她还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的名字,那时,耶律明凰吃着蜜饯干果,坐在父皇膝盖上,听着父皇讲起那场几乎改变了辽国国祚的战争,听到激荡人心处,她这个小女孩也会和所有辽人一样,两眼闪着亮光,憧憬着那幅壮观的画面;

    一个九岁的小小少年,背负已成父兄遗物的三柄断刀刀,穿越千里,再以千军万马的气势,杀入千军万马之中。

    有好长一段日子,她每隔几天就会央求父皇再讲一遍这故事,好在父皇也很愿意讲这个故事,因为这是他王朝里的少年英雄,这是他麾下的虎子澹台!

    当年,父皇常常自豪的说,澹台麒烈与他,如汉武帝与霍去病!

    这是父皇,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一个臣子的评价。

    所以当澹台麒烈一夜生病暴毙的消息送入朝中时,父皇为之痛惜的缀朝三日,扼腕长叹,朕未必有汉武帝之武功,虎子却真如霍去病般夭折…

    谁知,这头猛虎竟是诈死,而在重出的一日,已是大辽死敌。

    “公主。”窟哥成贤近前一步,打算了耶律明凰的万千思绪:“澹台麒烈还没有走远,他背对着我们,如果这时我们以错王弩连发…”

    “不必!”耶律明凰一抬手,“这个男人,就该用最堂堂正正的方法,把他阵斩于前。”

    “他何止狂放,而且聪明绝顶!他敢以如此张扬的方式堂皇宣战,若我们背后下手,跌坠的只能是我方士气!”

    “虎子澹台,我一直想要招降他,因为他是个连我父皇都为之扼腕叹息的风云人物,我也总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是被拓拔战的枭雄城府怀柔拉拢,今日才知,这虎子澹台的心胸,竟是如此张扬!”

    “可惜,他还是不知,野心无尽的不止是拓拔战,还有我——耶律明凰!”

    也许是被激怒,也许是共鸣,耶律明凰的脸上忽有了一种容光焕发的风采,便是当日在幽州城下面对恨冬离的分天一剑时,也未如此时的傲然雍容。

    “这个人,不能为我所用,那被我所杀,何尝不是一步步登高绝顶的快意!”

    “窟哥将军,立刻传令城上所有将士,给我放开喉咙,齐声呐喊,澹台麒烈,你家的黑甲军,已经没有百万人了!”

    耶律明凰抿着嘴,笑靥如花:“给我大声的喊!”

    幽州城楼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带着笑腔的齐喊:“澹台麒烈,你家的黑甲军,已经没有百万人了!”

    “他娘的!”澹台麒烈一个踉跄,硬憋着没有回头:“继续走,装作没听见,气势不要输!”

    牧野长骂了一句:“这个耶律明凰,也真够损的!”

    “是啊,小爷喊了那么多句废话,喊的口干舌燥,她就这一句回敬,还不是她自己费力气喊的。”澹台麒烈似是苦笑了一声,却又兴奋的舔了舔嘴唇,“这个女子,有点儿意思,我是越来越期待和她的较量了!”

    “能先别那么兴奋吗?”鄂岵尔是真的在苦笑:“别告诉我你们都没看见前面的光景,智已带着辽军杀回来了,离开我们最多只有几百步,我实在想不出,等我们两边迎面撞上了,智有什么理由不顺手宰了我们?”

    “你仔细看脚下,我虽然昂首挺胸,走的雄纠纠气昂昂,可我不是笔直走的,我是领着你们走歪道的。”澹台麒烈还是笑的没心没肺:“所以我们不会和智迎面碰上,最多是隔着百十步左右交会。”

    “兄弟算是跟着你走了半辈子歪道了,可我也忍不住想问一句了。”牧野长叹气:“就这百十步间隔,又不是百十里地,我琢磨着,智这一回师,火气一定不小,你凭什么以为,他不会派队骑军杀过来?”

    “因为投鼠忌器!你们没看见吗?过来的可不止是护龙智。”澹台麒烈向前方平原上的另几股尘烟一指:“不是吹牛,我这条命在老大心里那可是宝贝的很,看到智掉头杀回城,老大当然会派出后续人马来接应我们回去,这不是又有我黑甲儿郎陆续赶过来了吗?看好了,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这样的稀罕光景可不是每次都能看见的!”

    果然,好几道尘烟追在回师的辽军后方,向幽州城下赶来,如澹台麒烈所言,这光景确实有几分罕见,本该你死我活的两军,前后相隔着两三百步间距,左右也相隔着两三百步间距,向同一个方向进军,两边人马似乎各有顾虑,虽然甲做黑白分明,势已不共戴天,但居然是各不相绕,看上去竟像是两路齐头并进的友军。

    “我明白了!”牧野长一手加额:“智不是不想杀了我们,也不是忌惮赶过来接应我们的这几路人马,他忌惮的是我们后方的大军。”

    鄂岵尔也跟着道:“智手上有几万人,他当然可以把我们和接应我们的人马一口吃下,可他既然失去了方才全城出击的最好机会,那他就不得忌惮我们后方的几十万大军。”

    “这就是投鼠忌器!”澹台麒烈冷笑:“他要敢打,我们就敢逃!他要敢追!我们的大军就会立刻向前压进,看起来是同样的对决,可失了那个时势,结果就会大不一样,所以智根本不敢强留下我们,相反,他只会盼着赶过来的黑甲军早些把我们接应回去,否则,他这几万人马,哪能安心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