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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投鼠忌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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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甲军果然来了!”幽州北门上,窟哥成贤也几乎是在同时喊了一声,他定睛看去,“大约两千余人,队列散乱,应该是匆忙间刚凑出来的!”

    “拓拔战果然刁滑!”雷云郯一拍墙垛:“幸亏公主英明远见,才没上了这厮的当!弓箭手,都给我对准了射,敢来城下撒野,就一个都别想回去!”

    “正该如此!”窟哥成贤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怒气,立刻指派端举错王弩的军士,向驰援的黑甲军连弩长射。

    听了雷云郯的夸赞,耶律明凰却在苦笑,这个武将肯定不是违心阿谀,但她缺的不是英明,而是决断,但看到黑甲军果然赶来,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至少智回城时,会理解她无法出城迎战的顾虑。

    那一队驰援的黑甲军奉秋意浓号令匆忙过来,根本未料到幽州城楼的连弩乱箭会如此密集,就看见澹台麒烈一伙人举着盾牌,半蹲半跪的缩成一团,还拼命向他们甩手,可不等他们及时反应过来, 已被城上箭矢射杀大半。

    牧野长和鄂岵尔又气又痛心,破口大骂,却也躲在盾牌下,不敢挪到半步。

    “射得好!”雷云郯在城楼上看得跺脚大笑,“叫他们赶过来送死,他娘的,最好排着队多来几批,也算为横冲都报仇!”

    “其他不敢说,你这个心愿,倒是能替你完成。”窟哥成贤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这武夫一眼,向城外一努嘴。

    从城上看去,平原战场上已陆续有黑甲军向北门下涌来,起先只是一小队一小队,慢慢汇聚成列,又听见城下缩成一团避箭矢的澹台麒烈等人,一起扯开早已喊的嘶哑的嗓门大喊:“举盾!幽州城连弩厉害,过来的兄弟,举盾!”

    雷云郯大怒,趴在墙垛上往下大骂:“澹台麒烈个阴魂不散的,都龟缩成这狼狈样了,还敢叫魂儿?有种就给我站出来!”

    铁成厥有些听不下去了,“我们这般万箭齐发,他当然要躲了,你还让他站出来?太儿戏了吧?”

    “那厮本来就是疯子,说不定会上个当呢?”雷云郯斜了铁成厥一眼:“突然发疯的事情,你不也干过吗?”

    耶律明凰无心理会这对素有嫌隙的文武斗嘴,移步往旁走开,正听见梁正英在一旁低声叹了一句,“可惜了,我们错过了,最好的开城时机。”

    听出梁正英话里有话,耶律明凰不禁有些怒气,“梁正英,我知道你很想为你的同门,那个纵横派的学子报仇,可你也不该意气用事,失了谋算,因为你是为我出谋划策的布衣客卿,所以你该知道,我忌惮的不是澹台麒烈,也不是这来援的两千多黑甲,我顾虑的,是源源不断杀来的黑甲军!你以为,我想错过这开城大战的时机?”

    “公主,臣并没有意气用事,方才按智王旗令,开门应战,确实乃是最好的时机。臣知道您的顾虑,可您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梁正英的语气里透出一股失望,向城外一指:“公主,您信任智王吗?”

    “为什么问这个?”耶律明凰最忌惮的就是有人当面问起自己是否对智信任,这种问话也许说者无意,但听者难免有心,若被智听到,难免更生疏离,可梁正英这知根知底的心腹,居然会当众问出此话,令耶律明凰怒气更生,狠狠瞪了梁正英一眼,亢声道:“智王,临危挽我大辽狂澜,是我此生最为信任之人,无须任何人来质疑!”

    梁正英如是未看清耶律明凰眼中的严厉警示,沉声道:“公主,若您信任智王,为何就未想到,城门下的澹台麒烈是该警醒,源源而来的黑甲军也该提防,但我们既然有智王亲身在外掌控战局,那以他的谋略,难道就不会有临危应变之策,见招拆招之谋?臣相信,若城门开启,即使黑甲军兵临城下,智王也必能立即应对,绝然不会让黑甲有一兵一卒能犯幽州!”

    耶律明凰突然失色,脸上怒气消散无影,梁正英的话如同当头泼下的冰霜雪水,扑簌的她全身冰寒,她哑口无言的看着梁正英,朱唇轻颤,一句应答也说不上来,又急扭头看向城下,百般谋算,千般顾虑,竟唯独忘了这最重要的一事。

    智在城外!

    那个她最该信任,也一直在为她扶狂澜于既倒,她自己也在口口声声而说,这个世上,她最该倚重的人就是智,智的谋略忠心,又何时让她失望过一次?

    每一次,都只会为她做的更好,甚至是以自己的名声为代价。

    而自己竟在最需要信任智的时候,拨不开眼前迷雾。

    耶律明凰一张玉容凝结如霜,却是在怒恨自己的失算。

    小侍女蒙燕看到公主身子发颤,忙上前虚托了一下,没想到公主竟身子一软,倒在了她的臂肘间。

    蒙燕吓了一跳,才发现公主的面色如大病一场般惨淡,“公主,你怎么了?”急转头去看众人,“各位大人,你们说话啊?公主面色突然那么差,不就是没开城吗,公主也是城中百姓着想。”

    城上诸文武都低垂着头不说话,梁正英那番话也如晴空惊雷,震得他们神思起伏。

    铁成厥向耶律明凰深施一礼,嘴动了又动,憋出一句话,“是臣无谋。”

    雷云郯也是嘴巴张了又张,瞪了铁成厥一眼,“又抢我话。”然后向公主陪笑道:“末将…末将就是个武夫。”

    窟哥成贤重重一拳击在墙垛上,又愧又悔,但他深知此时最后悔的必是公主,所以不敢出声,扭转头去,却看见苏其洛正目光幽幽的看着公主,而这位中原公子的眼神,深不见底。

    “这个中原人,原来和梁正英想的一样。”窟哥成贤悚然醒悟,暗暗警醒,“此人明明想为横冲都报仇,为何不早些点破其中关键?”

    “你们无需多言。”耶律明凰被几名文武的话说的又烦又羞,轻轻推开蒙燕的扶持,“这一次,是我之错。”

    看着耶律明凰自责自愧的神色,梁正英低下头,轻轻道:“也许,臣是不该说出这番话,但臣以为这其中道理,公主本该是比任何人都没明白的,看来此时,臣确实是有些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