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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支弩射的仍是那匹受伤的战马,这一弩精准的贯入那战马的颈项,正受痛狂嘶的战马遭这致命一弩,当场蹶蹄翻倒,去势不止的马身连着撞倒了十几人,这一来,周遭军士就算浑噩不觉,也都察觉到了异常,几声惊叫之后,喧哗大起。【 】
听着军阵中的渐渐散开的混乱,智心里反注入一丝清明,已可肯定,塔虎就是想引发混乱!包括对自己的刺杀也是为了让辽军陷入大乱。
“我不会让任何人在我面前伤害义父!”就在不久前,那孩子冷冷瞪着他,大声宣言。
智不会忘了那样的眼神,因为那眼神里所含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决绝!
是的,这孩子的所作所为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救出涂里琛。
以刺杀引发混乱,借混乱救出羌王!
孤坡绝地,大军合围,残余羌人正从其余三面土坡攀爬而下,那三面已有骑军展开追击,如果涂里琛是趁此时机从那三面土坡逃生,断无可能逃过铁骑追击,如是者,便只有正面。
正面?土坡正面之下是他亲自领军镇守,抬头望去,正面坡道上,空无一人,窟哥成贤所率的军士早已退下,环顾四周,坡下几千军士几经变故,已非铁壁铜墙之守势,难怪塔虎想引发混乱的正是这正面土坡之下!
一旦他这主帅陷入刺杀之险,军心立时大乱,这看似防守最严的正面土坡就会成为最易突破之路,几千人马,谁都无暇再理会正面土坡还会发生什么事。
第八支弩突然射至,站在外围的一名军士被弩矢从右眼贯入,穿眼贯脑的强烈痛苦使他在临死前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喊,这一声厉喊使所有辽军都意识到了身周杀机。
“不好!还有刺客!”
“小心!”
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大喊,几千人的队列在跑动中顿时又乱,“都停下别动…”智情急大喝,急噪中智的脚下步履微微一停,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智突然感到了一阵沁入骨髓的寒意。
刺杀是为了引起混乱,可刺杀若能成功,那也一定是塔虎最乐于见到的结果,于大军中行刺杀,本只有一发之机,可塔虎已连射八矢,却还未暴露行藏。
只是这片刻一明一暗的交锋,智已深深感到,塔虎对时机的把握有着不亚于他的老到,这孩子最先射出的几支弩矢毒蛇般紧咬着他,连续五弩未能得手,随后几支冷弩就立即直取其余军士和坐骑,以此使辽军察觉异常。
一箭双雕,还是一箭双雕!这故意射向旁人的几支弩矢也是一道障眼法,为的就是使智情急烦躁,此刻,智果然已因军士的混乱而在瞬间停下步伐。
塔虎所等的机会,终在智停下脚步时来到。
一瞬,已然足够,因为这孩子不逊于他的不只是心机,还有弓射之术。
杀机在暗处陡然凌厉扑来,马蹄声,叫喊声,跑动声,骤然突起的喧哗声彻底掩盖了弩矢破空声。
第九支弩挟杂着无边恨意飙射而出,穿黑幕,越人群,一弩夺帅!
当智感应到迎面扑来的劲风,凛然转身时,弩矢已直射向智看向侧方的右眼,此刻正是智停步之时,再迈步躲闪已是不及,当此间不容发之时,智所能做的只是用尽力气跳起。
“智王!”窟哥成贤从侧方急扑而上,喊声凄厉如受伤猛兽,他拼出性命想替智挡住这一弩,如果智被刺杀于此,辽国复国之势便是立时崩坍,他就算立即自尽,也无法赎罪于万一。
智此时刚离地跃起,人一跃起,口中同时大喝:“全军听令…”喝声未尽,弩矢已穿破了智的喝声,当胸射中他心口。
一弩穿心!
智的身子在半空中一震,喝声陡的哑,整个人向后跌落,口中大喝却仍不止:“错王弩,向黄土坡齐射!”
窟哥成贤已扑倒在地,接住了智坠下的身躯,他看着插在智心口的黑色弩矢,一时竟然失声。
黑夜里只见智伏倒在窟哥成贤身上,谁也看不清智是生是死,但坡下所有辽军都看见智刚才人在半空时被一弩射倒,莫大的惊慌骤然袭在每一名军士身上,惊叫,失神,惊恐,每个人脑中都是一片浑沌,心慌意乱的向倒在地上的智奔去,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噩梦般的失帅之难。
窟哥成贤全身僵硬,双臂伸出,仍保持着接住智的姿势,这弹指片刻于他就如过了千万年般枯长,直到手臂上剧痛传来,才恍惚看去,只见伏倒在地的智一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正狠狠掐着他的胳膊,双眼凌厉清亮,低喝道:“全军,星纵!黄土坡顶!”
窟哥成贤狂喜过望,便是他这一贯沉稳的性子也忍不住想要喜极高呼,也全忘了该趁早压制军心,幸在智目光所慑下,窟哥成贤突然清醒危机未解,脑中不及转念,匆匆抬头,按智所令,向着四周奔近的军士大喝:“全军,星纵!黄土坡顶!”
众军士都慌得手足无措,若此时听得的是让他们镇定勿乱之类的军令,只怕谁也听不进去,但窟哥成贤口中所喝之令却极简约,又正是他们在军营操练时每日都要练上百遍千遍的弓射号令;月盈挽弓,千钧锁敌,星纵齐射。
成百上千次动作,早已在他们心里熟极而流,一闻军令,大半军士都习惯的按令端起错王弩,有些人心里尚在凄惶的想着智王遇刺的惨事,身子已茫然无觉的转过去,将手中错王弩对准了正面坡顶,拉弩,齐射,将一阵阵密如星海的连弩的射向坡顶。
一阵连弩射出,军士这才发现,坡顶上,依稀有数道朦胧身影恰在坡下嘈杂声响起时悄悄出现。
弩矢连珠,密集齐射,突然覆盖坡道,那几道朦胧身影被乱弩所惊,急往后退,互相拖曳着返回坡顶,却有一道黑沉沉的身影被连弩射中,从坡上翻滚而下,待坠到坡下,才见得原是一匹被弩矢插满的战马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