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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骑快马在大道上疯狂驰过,马臀上已被皮鞭抽得血痕累累,但骑者仍在拼命的催马加鞭,这四十几名黑甲骑军从幽州城出来后就一路往北而逃,根本顾不上爱惜坐骑。【 】不过,虽是惊极而逃,这些黑甲骑军也未放弃主将,昏死过去的耶律灵风被紧紧绑缚在一匹坐骑上,有两名黑甲骑军左右护着,当然,这位草原狡狐此时已是奄奄一息的耶律灵风,看见这位主将不成人形的惨状,黑甲骑军们既担心他撑不到上京,又生怕幽州辽军会反悔追来,凄惶之余更是拼了命的往北方的上京城逃去。
这些人连着逃了两天,直到第二天的深夜,**坐骑实在已支持不住,他们总算才敢停下,令他们惊讶的是幽州军士还给他们的马匹上竟然还备着许多清水干粮,不过早已精疲力竭的他们也无暇理会,顾自填饱肚子后纷纷倒头大睡,却未察觉到一直缀在他们身后的智等人。
离他们不远的树丛后,尾随着的智一行四人也已停下,这些黑甲骑军这般狂逃倒也是大出他们的意外,这两日里反是他们跟着马不停蹄的连追了两日。
夏侯战一边把干粮分给几人,一边轻笑道:“想不到这群兔崽子还真能跑,居然连赶了两天路,倒把我们累得够呛,照这样一路跑下去,估计再过两天就能到上京,可惜啊,我还给他们每人都备了足够吃上七天的干粮!”
“这一次,他们算是被吓破了胆。”飞望了眼远处倒头酣睡的黑甲骑军,又向智问道:“四哥,你说这次去上京城除了要见林幽月外还要再杀几个人,你究竟是想杀谁?”
“中丞司窟哥浑,枢密史萧仲远。”智低声吐出了这两个名字,“这两人都是辽室重臣,义父的亲信,可他二人却背君卖国,替拓拔战为虎作伥,所以我们这次要先杀了他俩,让上京城的辽人都亲眼看见反贼的下场,因此┉不能让他二人死得悄无声息,刀郎,窟哥浑由你去对付,萧仲远就由我和夏侯战去拜访,我要好好和他商议一下反贼应得的下场。”
“那我呢?”飞急忙问道:“四哥,我该去对付谁?”
“你去会一会这几个人,不过先别杀他们,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一直在惦记着他们就行。”智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册递给了飞,“这是若海给我的,这上面记载的名字都是那些投靠拓拔战的大臣,那几个名字上被我划了圈的就是你这次要去见的人。”
“大林牙院主丞格辉,礼部侍郎莫洛,左督卫史萧广。”飞仔细看了一遍名册,忽然想起一事:“四哥,为什么我们这次不趁机杀了右丞相娄德?这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是拓拔战谋反的最大帮凶,罪大恶极,而且他儿子娄啸天还花言巧语的哄骗了小妹,这对父子我们绝不能放过!”
“我们现在还不能杀娄德,因为拓拔战知道我们对这两父子恨之入骨,所以他一定会派人日夜守护他俩,如果我们冒然行事,必会落入拓拔战的陷阱。放心吧,该死的人一个也活不成。”智忽然若有所思的一蹙眉:“六弟,你记不记得在雪灵之季时,拓拔傲身边跟着一个女子,她的名字是不是叫霍澜青?”
“好象是叫这个名字。”飞回想了片刻道:“当日娄德还说她是拓拔傲的未婚妻,我记得在雪灵之季时,她与拓拔傲似乎非常恩爱。四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耶律灵风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要伤害人,应该从他最心爱的人下手。”智低声道,“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懂,只是,这一次却用二哥的命让我深刻领悟。”
“四哥,难道你想去杀了霍澜青┉”飞迟疑道:“虽然我也狠透了拓拔傲,但霍澜青与我们并无冤仇┉”
智看了眼面带不忍之色的六弟,轻轻道:“我不会杀她,但我会利用她去对付拓拔傲,拓拔战夺走我们的亲人,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任何一个亲人。”智的声音很低沉,很阴郁,却带着势在必行的决心:“二哥说得很对,从我们取回义父遗体的那一刻起就已再无顾虑,尽可放手一搏!六弟,当太子小辽被拓拔战杀死的时候,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原来祸不及妻儿这句话只不过是弱者面对仇人时最无奈的哀求,既然拓拔战可以斩草除根,那我也要以牙还牙!只要能报复仇敌,让他们尝到和我们一样的痛苦,我不在乎会把自己的手变得有多脏,心慈手软的妇人之仁本就与我无缘,即使我有同情怜悯之心,也要等杀尽仇敌后再施于世人。”
听了智的这番话,飞与夏侯战二人都呆呆的望着他,只有刀郎依旧面不改色的盯着前方的黑甲骑军。
“四哥…”飞欲言又止,他发现二哥走后,四哥的性子已变得比从前更为孤冷深沉,但这却是他不想看到的,“四哥,有件事情我很早就想问你了,那次我们从上京出来,你是用了什么办法把拓拔战的叛军困在上京内?当日我就问过你,可四哥你不肯说,但我知道,你一定是用了什么很可怕的法子,对吗?四哥?”
“如果你现在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智低声道。
“我已经不想知道了。”飞深深凝视着兄长,“拓拔战狠毒冷酷,要想复仇,我们只能以毒攻毒,但是,四哥,我不希望为了复仇,你变得和他一样。”
智回避开了弟弟的目光,没有应声。
飞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无奈劝动四哥,又知四哥之所以不择手段,其实都是为了维护他们这几个弟弟,他心里一阵冲动,忽然道:“四哥,只要能为义父和哥哥们报仇,我也不在乎把自己的手弄脏,但等我们报完血仇后,你这双手一定要变得和从前一样干净,因为你这双手不但要还明凰姐一个让她期许的心愿,也要辅佐她守住这片江山。”
“等到了那时,只怕我这双手会变的更脏,事功易,成功难,成功易,终功难,善于始者难于守终┉”智寂寥的一笑,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又将心底的话化为了疲倦的一叹,良久方道:“连赶了两日的路,大家都累了,先歇息吧。”
飞听智口中似有些未尽之意,想要再问,但智已经斜倚在树干上阖住了双眼,他也只得招呼夏侯战与刀郎歇息,好在前方那些黑甲骑军早就呼呼酣睡,倒也无须他们分出人手看守。
等他们三人睡下,智又悄悄睁开眼帘,望着满天的夏夜繁星,听着耳旁的蛙鸣蝉语,却是毫无睡意,他手中轻轻抚摩着一块钱币大小的碧绿古玉,脑海中忽然忆起,当日在伴天居外,耶律明凰曾羞涩的道出自己的所有嗜好,这一阵阵低语,竟是一直缭绕在他的心底。
三日后的午时,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上京城,正如智所预料的,守城军士看见惨败而归的己军,顿时引发了一阵慌乱,一队黑甲骑军急匆匆抬着气若游丝的耶律灵风赶往皇宫去见拓拔战,混乱中也根本未察觉到尾随入城的智一行四人。
而惕隐府的女史林幽月自从若海口中得知智这几日要秘密返京一事后,她就让若海,昆仑两人乔装成车夫,各赶着一辆马车每日守在城门处等候接应。心思聪颖的林幽月还特意提醒二人,智若要返京,必会故意引起一场混乱,以便趁乱入城。
所以当若海和昆仑二人远远望见这群黑甲骑军逃进上京城时,就立即装成是要争着赶车出城的样子,结果两辆马车堵在了一起,两人还跳下车来,假意拦在城门口堵住对方去路,互相吵骂,等守城的黑甲骑军来驱赶时,被昆仑打了两拳的若海一脸悻悻然的赶车回城去寻帮手,讨了便宜的昆仑则得意洋洋的驾车出城。
守城的黑甲骑军们也无暇理会这些市井纠纷,止住二人厮打后也就返回城门把守,却无人发现智一行四人已悄悄的潜入了若海的车中。
马车穿过集市,来到了城南一处远离闹市的民居内,这里就是林幽月为智找的安身之处,看似简陋的小院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内还备有许多替换衣裳和食物,显然都是林幽月为智准备的。
若海先把智等人安置下,又在四处巡视了一遍,这才赶车返回惕隐府,去向林幽月告知智已入城之事。
智让飞三人先入屋歇息,独自一人走到小院中,这间民居让他有些熟悉,四下打量了一阵才想起,原来这里正是数年前林幽月父女初来上京时的故居。
智当年还曾悄悄来过此地,想对这生计窘迫的父女二人施以援手,可惜那年草原上的达特儿王率兵谋反,智只得随耶律德光御驾亲征,待平叛回京后,才知这对父女已遭劫难,林幽月被耶律迭鲁强娶回惕隐府,她的老父也因此气愤成疾,撒手西去。
如今重回此地,望着这里与当年丝毫无异的简朴陈设,却已是物似人非,想到昔日在此为糊口而辛勤劳作,今日已是身居女史之职的林幽月,智不禁暗想,若当年他从耶律迭鲁手中救下了这对父女,那这一切又会变得如何?说不定这位聪慧机智的林幽月早已找到了芳心所属之人,嫁为人妇,把她的才干和城府埋藏在相父教子的安逸生活中。
而在林幽月的心底,更愿意归属的又究竟是恬静还是权势,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已无法选择的疑问。
想到深处时,智忍不住喟然一叹,其实耶律明凰与林幽月都是才智谋略不逊须眉的女子,一个是为报父仇而执掌江山,另一个也同样是为了父仇而委身仇敌,在这看似无奈的宿命中又都是注定了不得平凡度日。
正在智心里思潮起伏之时,院外已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院门打开,一身民家女子装扮的林幽月缓步入内,向着智盈盈一礼。
“智王。”
“林女史。”
淡淡的寒暄,一如当日初见,目光相触,却发现对方脸上都多了几分当时未染的沧桑。
“林女史,你来此处可会引人怀疑?”智低声问。
“智王放心,我每隔数日都会来此故居小憩半日,所以我来此处不会惹人疑心。”林幽月一笑道:“而且住在这条街上的人都是我府中亲信的家小,无须担心行踪暴露。”
“林女史的谨慎我自然放心,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智一边随她进屋,一边问:“方才我入城时发现城门已经解禁,城中百姓都可自由出入,不知拓拔战是什么时候解除封城禁令的?”
林幽月一眼瞥见智鬓边几簇显眼的白发,神情一幽,又不着痕迹的敛去了那一丝暗淡,轻轻道:“十日之前,是在耶律灵风的两万人马出城后的第三天,这件事我也觉得颇有些蹊跷,不知道拓拔战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十日前?我明白了,拓拔战想调集主力兵马攻打幽州,永除后患,否则他就不会故意装成不再防范的样子。看来我此次入京这步棋是走对了,正好再拖上他几日。”
“智王,若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事尽请吩咐,我定会全力襄助!”
“眼下的事我自己就能料理,你现在只需韬光养晦,别让人察觉我们的往来即可。”智想了想又道:“我虽能再拖上拓拔战几日,让他暂时无法抽身离京,但他迟早会亲自率军侵犯幽州,林女史,若有一日你发现拓拔战要大举南下,还请你尽快派人至幽州送信。”
林幽月道:“智王放心,无论上京城内有任何异常之事,我都会让您立刻得知。”
“一切有劳林女史了!”智从怀中取出了耶律明凰亲书的那份谕旨递给林幽月,“这是公主给你的,期盼之心,嘉许之意,尽在其中!”
林幽月微一诧异,接过一看,神色忽然一变,小声问道:“智王,这份旨意是您让公主下的还是公主自己所为?”
智淡淡道:“是公主,我只是一个臣子而已,怎能左右公主的裁断。”
林幽月低头看着手中的这份谕旨,沉吟了好一阵子,这才婉言道:“智王,您是一位识穷天下的聪明人,不过当局者迷,有些事您虽然想的到,但却不会继续深想下去┉” 她的神情中带着未尽之意,悄悄望向了智。
却见智也在望着她的神色变化,两人眼神一触,似乎都看到了对方心底所想之事,林幽月脸一红,又低下了头。
智低声问:“是不是若海对你说了些什么?”
“是,若海把幽州的事都告诉我了,可他这样做也是出于对您的忠心┉”
智摇了摇头,“若海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心里藏不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