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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唐明宗,还有谁人!”玄远大声道:“唐明宗李嗣源,这样的人物,在公主和智王眼里,当不当得上英雄二字?”
听到这个名字,智神色一凝,慢慢点了点头。【 】
唐末五代年间,数不尽的枭雄巨贼走马灯似的登场,今日你称王,明朝唯我尊,一拨拨的权利交替,一拨拨的摧折着中原苍生,百姓们痛恨这些人,也希望能随着时光流逝忘却他们带给中原的创伤,而当朱温,李存勖这些人终于随着他们的王朝灰飞湮灭时,另一个和他们生于同一岁月的响亮名字却让人永不会忘。
唐明宗李嗣源,后唐的第二代皇帝,这是一个在少年时便名动天下的风云儿,也是一个生死皆为传奇的人物,因为他这一生有着太多的精彩和迷团。
气数将尽的唐朝末年内有藩镇为祸,外有异族侵边,这样的内忧外患,构成了最不堪的唐末五代乱,数十年兵戈,数百万生灵横尸于野,被战火凌虐的不但是江山,还有人心苍生。而唐朝衰于昏君,败于藩镇,最后又灭于朱温手中。
然而,也正是在这乱极如魔的世道,却曾有过一段最璀璨的盛世,那就是唐明宗李嗣源守成的八年后唐。
李嗣源的来历无人得知,仿佛横空出世,生于乱世,长于军旅,却给乱世苍生带来了八年安宁。
有人说,李嗣源并不是纯正的汉人,而是一名沙陀族人,因为他还在幼年时,就被沙陀王李克用收为义子,取名邈佶烈,而他这一生也对义父李克用极尽忠诚,帮着李克用南征北讨,还助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建立了后唐。
也有人说,其实李嗣源不但是真正的汉人,还是唐末代帝王昭宗李晔的骨肉血脉,这一点从他的汉家名字嗣源便可知道,嗣源,即是要接嗣唐朝之源。
这个听似荒谬离奇的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因为李存勖虽然也把自己的国号定为唐,但明眼人都知道,李存勖只是想借复辟大唐之名起兵讨伐朱温,攻破大梁后,开国称帝之心是真,复辟唐朝之名是假,所以世人都把李存勖的唐称之为后唐,伪唐。心之不正,何借其名?
但李嗣源登基后,一改李存勖的暴戾荒淫,用贤诛恶,广施良政,大赦天下,剿杀祸乱朝政的宦官,废除唐朝旧弊,延用仁政。
李嗣源在位期间,不止一次的想要恢复唐朝正统,在那个各路诸侯为己争利,泯却忠义的年代,李嗣源却一心延续唐祚,而非象李存勖这般只想借名得势,他的心思可谓难得,而汉人们也终于又得以在自己的土地上昂首挺胸,自豪的告诉所有人,他们是唐朝子民。
李嗣源的为君之道也颇似外严内宽的唐高宗李治,对于国中百姓,李嗣源一直持以仁政,千方百计的施惠于民,对于不肯臣服的诸侯,如割据蜀中的孟知祥,李嗣源也是尽量安抚,还册封孟知祥为蜀王,但他这样做并不是懦弱避战,而是为息兵戈战祸。但在这烽火方熄的岁月,仅有明君之仁是不够的,所以李嗣源对内宽仁,但对于那些祸乱中原的外族,他贯彻始终的对策只有一个字:打!
每逢异族侵边,李嗣源都会毫不留情的把他们打出去,若异族胆敢杀害中原汉人,他也会还予最铁血的手段,异族人若杀一名汉人,他必会还杀十人,异族人屠中原一村,他便要灭异族一部,无论对手逃至何处,他也会紧追不舍,直至彻底复仇为止。
有一次,一支三千人的突厥游骑偷袭边关一座村落,烧杀一阵后屠去全村汉人,李嗣源闻奏后雷霆大怒,率麾下精兵横冲都亲自出征,追杀千里,将三千游骑一个不留的尽数斩杀,首级悬于边关示众,这种虽远必诛,以牙还牙的手段震慑了所有异族,他们惊异李李嗣源的强悍,再不敢来中原掳掠。
有人猜测,李嗣源不但是唐皇,还是中原最神秘的一支组织江山卫的首领,因为他麾下有一支跟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击败异族侵略的精锐军队——横冲都。
人们说,这横冲都就是江山卫中人,但这江山卫只是流传于中原民间的一种虚幻传说,据说,在中原的山峦与沧海之间隐藏着一群身怀绝技的行者,太平岁月,他们隐于民间,不求闻达,不争名利,闲云野鹤般逍遥终老,一旦乱世来临,他们就会从四面八方驰骋而来,为守护中原江山殊死而战,他们存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使中原江山沦入于异族之手。
唐末之时,也许是真有人见到了这群神秘的江山卫,又也许是汉人们在受尽异族欺凌后的期盼,江山卫的故事忽然传遍大江南北,许多男儿都希望能如这些传说中的男子般,向着汹涌而来的异族舍身而上,无论生死,只为能在守护住家园后向着天地骄傲而喝,“江山终不改!”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李嗣源率着他的横冲都横冲沙场,以所向披靡之势迎向每一拨妄想趁乱而入中原的异族,他们的英勇事迹,亦如江山卫的传说,燃遍大江南北,终李嗣源一生,恶战无数,也无数次在异族铁骑前捍卫住了中原江山。
只可惜,老天也许还没有折磨够这一片华夏大地,这位唯一令汉人们真心拥戴的唐明宗李嗣源虽然竭毕生之力,但他也只能在荆棘遍地的乱世中为中原百姓挣扎出八年的太平。
八年之后,李嗣源的身体因常年操劳而不支,只得将所有朝事交给了他的儿子和女婿打理,自己退隐般幽居深宫之内,但他的几个儿子却为争权而祸起萧墙,李嗣源一生英雄,却未想到自己的几个儿子互相残杀,伤心之下,病情加重,没过多久就在深宫中咽下了最后一口英雄气概,失去了他的支撑,后唐王朝很快就走向了衰亡,而李嗣源最信任的女婿石敬瑭早在暗中独揽大权,趁机篡取了后唐。
但直到后唐灭亡,这位唐明宗的传说仍在继续,又有人说,李嗣源得的其实是心病,因为他此生最爱的女子离世,才使他再无心尘世。
也有人说,其实病死在深宫中的那位皇帝只不过是替身,真正的李嗣源早已看破了儿子们的野心和石敬瑭的谋逆,但他不忍向这些不孝子侄下手,所以带着忠于麾他的横冲军游走各处,与侵入中原的异族展开连场血战,因为有人听见,边关之地的某个深夜,数千铁骑齐声呐喊着,冲向偷偷越入中原的异族大军。
形形各色的传说,合成了他传奇般的人生,即使英雄已逝,他的传说仍在他一生守卫的地方继续着,虽然只是这八年,但也足够经历过那段太平的百姓们回味一生,即使今日,百姓们也在怀念着这位乱世皇帝。
他们期望着传说,也相信他们的皇帝一直骄傲的活在这世间的某一处,期待着能有一日,在江之沿,山之峦,看见他们的王者骑着骏马,在一列列甲胄鲜亮的勇士簇拥下,催动如山铁骑,呼啸而来,用他的勇敢和仁慈,再一次带给中原百姓一个长治久安的盛世。
“李嗣源…此人,算得上是英雄!”一向不齿中原诸侯的耶律明凰也如男子般感叹了一声,李嗣源,这是她父皇和拓拔战都交口称赞的人物。
“李嗣源之后,世间再无英雄!”她记得很清楚,每次提起这个名字,父皇都会如是说。就连拓拔战也曾不无遗憾的说过,当年若无李嗣源,契丹已得中原半壁江山。
耶律明凰又叹了口气,“若李嗣源尚在,中原又岂会混乱至此,如今的中原,又怎有这等人物。”她看了看玄远,想到他的年纪与李嗣源相仿,忽然问:“玄远先生,莫非你认得唐明宗?”
玄远唇角一阵微动,话到口边,又低下了头,轻声道:“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一面之缘吗?”耶律明凰笑了笑。
“很久以前的事了。”玄远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不再就此事多说,向智一伸手,淡淡道:“智王,可以订盟了吗?还是—你还想再试探些什么?”
“我还想知道一件事。”智也不矫柔做作,又道:“对你来讲,为中原收回燕云失地,真的很重要,也足够值得你为之付出一切,对吗?”
“是。”
智点了点头:“一年之内,如果殿下能平定辽国内乱,自会遵照约定给你一座燕云城为酬,玄远先生,一城在手,你会如何安置?”
“当然是还予中原,方才不是早已说过了吗?”玄远有些不明所以,“智王,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你想把城池还予中原,能有此心,亦属难能可贵,不过,这只怕是好心办坏事。”智不紧不慢的又问了一句,“玄远先生,你方才还说过,中原的内乱,一年之后恐不能平复,而如今的中原诸侯太不争气,所以你也不愿把这燕云城托付给他们,对吗?”
玄远暗道不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前后言辞中的破绽,但此时也推托不得,只得点了点头。
智又道:“既然中原战乱一年之后难以平复,那你把燕云城还予中原必会立刻引来各家诸侯争夺,这一来此城不但不能成为百姓休养生息的乐土,反会重成纷争之地,苦了一城百姓,添了一方战火,若如此,你拿回这一座城对中原百姓又有何益?这样的局面,我想绝不是你愿意看到的吧?或者说,玄远先生另有什么高明安排?”
“这…”玄远怔了半晌,脑子里千回百转也想不出什么说辞,勉强道:“我自有安排。”
“花费这许多力气,最后只是好心办坏事,这恐怕算不上什么安排吧?”智笑了笑,“玄远先生,我以为,其实你与殿下定盟,志不在这一燕云城,你想从这盟约里要的东西,其实更多?”
“另有所图?”耶律明凰一笑道:“就不知道我给不给得起?”
玄远叹了口气,低声道:“智王,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虽想与殿下定下盟约,但你并非真想从殿下手中换回一城,你携大批军辎入幽州,确是为帮助殿下,若幽州失利,你不但会继续资助军辎,必要的时候,你还会送来数千军队助我们守城,但你的目的不是因为看好殿下,而是要让殿下能有实力与拓拔战一搏。”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玄远安详的一笑,“这样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若不看好公主,又何必送这许多军辎来?”
“这便是我佩服你之处,玄远先生,你的心很大,目光也够长远,你想要的,不是名利城池,而是要让辽国这场内乱拖得更久,更乱。你想看到的,是拓拔战能和殿下陷入旷日持久的长战,因为你很清楚拓拔战的野心,万一被他篡取辽国,那他一定会南下中原。所以你在今日携军辎入幽州,就是希望能借殿下之力,把拓拔战拖在这幽州城外,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你并不是真的看好殿下,也不是真心想助殿下复国,而是要扶植殿下,使她能有与拓拔战勉强一战的实力,你很希望辽国能继续乱下去,只要辽国内乱一天不息,中原就能多一天喘息的机会,而你开口索要城池,也是为让殿下认为你是有所求而来,不使殿下怀疑你别有用心。”
智顿了顿,慢慢道:“扶弱以抗强,玄远先生,你果然是位精明的商人。对于中原,你更是用心良苦。这一点,智很佩服。”
被拆穿用心,玄远也不巧言抵赖,脸上更看不出一丝被拆穿的狼狈,他静静的看着智,问道:“智王,你也认为,拓拔战有南下中原之心?”
“我从不曾低估他的野心。”
“可惜,我却是低估了智王。”玄远苦笑,又问:“智王,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我意图的?”
“从你故意用辽汉之别来试我的时候,而且…你虽意不在燕云,但我听得出,你心里很在意这十六城,一位务实商人,却要用大批军辎来换一城,若是辽人倒能理解,可从你这样一位对辽人隐有成见的汉人口中提出,不得不让我多心。”虽识破了玄远的用意,但智言辞之间却很客气,同是汉人,当日面对助阿古只做乱的乱世卧龙楚峰,智只想杀之而后快,但对于玄远这样一位为了中原用尽心思的汉人,智心里生不出一丝反感,温言道:“试探之处,玄远先生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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