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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君晚看着她苍白的脸,没有想到她会被吓到了,心底一紧,直起身,走到她椅边,大手握了她那细手,那冰凉的触觉令他深深的蹙了眉。
“吓着了?”
年画惊魂未定,睁着大眼眸看他,眸内漾着惊恐。
凤君晚深邃眸底掠了丝丝疼惜,侧身搂了她,轻轻抚着她肩头,道:“都怪朕,好了,现在没事儿了,朕没想到你那么专注在那奏折上,你就没想到朕就在这屋中了?”
他知道这不是她胆儿小的问题,这种过于专注突然受到惊吓,极容易吓坏。
年画眸子微阖,深深吸气,那丝丝沉香气味入了心肺,才觉得安定一些,轻声道:“皇上,不要再这般吓微臣了。”
这声音似忧似怨,甚至带了一丝哀求,令凤君晚一怔,心底一痛,俯身搂了她入怀,柔声道:“朕答应你,再也不吓你了,朕一会儿让三水煎碗定惊茶来,你可要歇一歇?要不然歇一会儿。”
一听到歇息,年画脑中一闪,又想起那日,脑间一下子清明,猛的将他推开,离座站起身,垂首,表情淡冷疏离,声音恭敬,“皇上,微臣无碍。”
凤君晚见她这般,心底怅然,淡笑道:“好,不歇便不歇。”说完转身走向门口,开了门吩咐门外的三水去煎定惊茶。
渐渐的,年画把心思扎在事务上,一日下来,两人相处倒是融洽。
翌日,凤君晚依然带了一大群人往相府去。
第三日,亦是如此。
第四日,凤君晚干脆一下朝便喊住年画,“年爱卿,一同走吧。”
年画朝殿中扫看一眼,众人都低了头快步走,秦江槐与云成雨两人同走,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她,她尴尬的微微点头。
凤君晚见她眸光看那两人,心底不悦油然而生,闪身站到年画面前挡了,面上清冷,沉声道:“年爱卿。”
年画看着他那一身的明黄,微垂了眼帘,淡声道:“皇上总不在宫中,这皇宫哪像皇宫呢?这时日长了,太后娘娘该会责问微臣了。”
凤君晚虽然掌着实权,不似月祐潾那时由了两宫太后摆布,但对上官瑶还是很敬重的,她唯有搬出上官瑶的名义来唬他。
“太后不干政。”凤君晚淡声道。
“可皇上到相府总是不安全的,皇上,您别让微臣担那担不起的罪名。”年画微蹙眉。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相府怎能与皇宫比呢。
凤君晚眸中闪了若隐若现的柔和,见殿中众人已都离开,凑到她耳畔轻声道:“你忘了有地道可以随时回宫?”
年画面上微滞,淡眸扫看他,微退身,恭敬道:“皇上请!”
他硬要这般,她还能说什么?皇帝要去哪岂是她可拦得了的。
凤君晚凤眸微波粼洵,见她这般疏离样子,又爱又恨,眸光狠狠一剔,“爱卿同朕一起走。”
“是。”年画轻声应。
尾随他一同出殿。
三水随同着,心底暗自偷笑。
大师兄这一招用得好,这日日相对,画儿姐石头做的心也该化了吧?
长长的白玉甬道上,一黄一黑的身影一前一后,脚步翩跹,风姿卓然。
金銮殿转角处,任言姜静静的站着,一瞬不瞬的看二人背影,碧绿的眸闪了阴冷的亮。
这一日,早朝一开始,德王便怒气冲冲的发难。
“皇上,苏昭仪昨日遭贤妃扇了耳光,此事还请皇上做主。”
苏昭仪是他的王妃之外甥女,受这等欺凌,他自然是咽不下这气。
凤君晚淡眸微看他,道:“皇叔,此事归母后管。”
年画静静立着,神色安然淡定。
德王圆眸恼怒的瞪看年画,道:“皇上,臣此话早都想说了,年相国先前的妹妹有通敌之事,如今的这个妹妹又是天留国人,还入宫为妃,皇上,此事不值得慎重吗?”
两朝皇帝,兄弟俩,皆受这年画摆布,真不知这年画施的什么妖法?
“皇上,臣复议。”有老臣出列复议。
“皇上,臣亦复议。”
几名大臣皆出列复议。
凤君晚面上淡冷,看不出一丝情绪,不紧不慢道:“年颜已死,有何值得提?况且她是死在朕剑下,众卿,你们觉得朕是个糊涂之人吗?年相国救太上皇有功,妹妹封妃,当不得吗?既便是天留国人,又何惧?众卿可见过朕惧过什么?”
凤君晚看到年画淡眉微蹙,知是他这番话触到她伤心事,亦不由得拧了眉。
年画以身犯险救月祐潾之事在朝中是无人不知的,这一份胆识勇气令众人汗颜,因此封贤妃一事,众人无一反对,眼下皇帝这般说,更是言语不得。
德王脸色黑沉,“皇上,再怎么说苏昭仪亦是臣王妃的亲外甥女,被无理掌掴,难道当本王不存在?再说了,若是苏昭仪无理在先,本王无话可说,可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还请皇上主持公道。”
今儿争不到这口气他绝不罢休,今日是苏昭仪被人欺了,难保他日轮到他被欺,那皇位他坐不上,但总不能被人欺凌了吧?
年画眼观鼻,鼻观心,淡然不语。
凤君晚看向德王,唇角淡勾带了嘲讽之意,“皇叔想要什么样的公道?”
“请皇上封苏昭仪为德妃,免得品位低人一等受欺凌。”德王微仰了脸,傲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颇有微词。
“德王爷,照您这般说,后宫妃嫔被欺负了就可以妃位升一级,那往后这后宫不乱套了?”卞一心讽笑道。
德王利眸一扫,朝他瞪眼。
凤君晚微抬手。
众人瞬时肃静。
凤君晚眸光似有意无意往年画那儿一扫,后者淡眸似古井,探不出任何情绪。
“便照皇叔所说,苏昭仪升妃位,封德妃。”
德王面上一喜,跪地谢恩,“多谢皇上。”
凤君晚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挥了手道:“还何事需要议的?无事便散朝罢,朕累了。”
那女人看似不太高兴,看来一会儿得好好哄哄。
众人静默。
凤君晚迫不及待站起身,三水及时大喊一声:“散朝~”
“恭送皇上!”
凤君晚向三水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快步朝侧殿走去。
众人离去,年画知道三水会拦她,干脆站着不动。
秦江槐想上前唤她一块走,犹豫片刻,转身与云成雨一同走。
他知道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三水笑嘻嘻走到年画面前,道:“相国大人,随咱家走一趟呗。”
年画神情不动,淡然看他,“走吧。”
那一位是皇帝,她拧不过的。
两人慢悠悠的往皇宫外走,出了宫,又骑马绕到宣和门,才见一辆普通宽大的马车在静等着,年画抿唇讽笑。
“相国大人,皇上在等着呢。”三水笑道。
年画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踏凳登上马车,刚要撩帘,那帘儿自内撩起,一身淡白衣裳的凤君清逸淡静,弯唇微笑着看她。
年画微怔,那微凉大手已握了她,轻轻一拉,她便入了马车,几乎扑倒他怀中。
她脸上微热,挣开,直起身子在侧边坐稳,眸光落在对面的小案几上,扯了唇角道:“皇上这是何意?”
凤君晚淡笑,“踏秋。”
“踏秋?”年画让自己的口水咽了一下,哭笑不得看他,“皇上,微臣还没有糊涂,现下还是夏季。”
“那你是说朕糊涂了?”凤君晚打趣似的道。
年画微翻白眼,“微臣哪敢。”
凤君晚大手伸了握住她纤细手儿,神情淡淡带了丝丝柔和,道:“朕想到城外走走,就当你陪陪朕。”
见她脸色虽冷,但不似在生殿上之事的气,他才稍安心。
年画手儿一翻,把手儿抽出,淡声道:“微臣可以陪皇上,只是,不许动手动脚,若不然,微臣回府。”
凤君晚心底暗笑,哪有臣子不愿陪皇上的?她竟然还敢提要求,这个臣子啊,也忒嚣张。
盎然笑道:“好吧,朕可以答应你,但朕亦有要求,若不然,朕不保证会不会动手动脚。”
年画冷着脸,黑眸一瞥,“是什么要求?”
“不许生气。”凤君晚忍不住轻捏一下她鼻尖。
只要她愿意在他身边,当相国便相国吧,反正有那地道,也方便。
年画纤手一拍,“不许动手动脚。”
凤君晚轩眉一挑,“你先答应朕,若不然……”长臂伸向她。
“好好,我答应。”年画眼帘垂下,急声道。
那些往事,她不再气,只是会心痛。
凤君晚长臂在空中划了个圈,收回双手抱了臂,眸内溢满爱意看她,直看得年画浑身不自在,猛的转头瞪眼,咬牙道:“不许看。”
看着她脸色微红眸光闪烁惊慌的样儿,凤君晚哈哈笑开,直想把她搂入怀内,可想起方才已应下她,这才强忍了。
“不许笑。”年画窘得几乎想要跳下马车。
这个恶霸皇帝怎转了性子?对她千依百顺起来,会不会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凤君晚抿了唇,“好好,不笑不笑。”正色道:“画儿,朕有事儿想与你说。”
年画心底咯噔一下,突突的加快了跳动,不假思索道:“你又要搞什么事儿?那些什么要死要活的事儿千万别再与我说,若不然,我跳马车。”
凤君晚一怔,凤眸微眨,看着她那眸中那一层清浅波光在闪动,心底似尖针扎了似的痛,长臂伸了,在空中微顿,复又垂下,弯唇笑笑,带了和煦春风般的暖。
道:“画儿,是朕不好,朕之前吓到你了,朕……那时重伤,是朕想不到的,那时的情形,不需朕说,你亦知军中有内鬼,且是皇叔,你也应猜得到,他们设下那样的陷井对朕,画儿,你有想过吗?若朕再不反击,在那战场上便回不来,更别说保住这江山,只有那样将计就计,朕才能有命取回自己的东西。朕那时把帅印给你,只想令任何人动不了你,包括那个人。”
年画怔然不动,眸光定然。
他竟然认错?
凤君晚见她愣着,忍不住又轻捏一下她鼻尖,淡道:“小傻瓜。”
年画眸光微闪,喃声道:“那你后来伤好了些也该告诉我啊,起码让我知道你还活着……”话未说完,眼泪似无声的雨,刷的落下。
凤君晚心底一沉,伸臂搂了她入怀,轻抚她脊背,“是朕不好,是朕不好,别哭。”
“你个大恶霸大坏蛋……”年画靠在怀中,纤手不停的朝他胸堂捶打。
“好好,朕是个大恶霸是个大坏蛋。”
“你就只送了个圣旨来,竟然不愿意当面与我说……”
“朕……害怕见你嘛。”
“你会害怕?你那是没脸见我……”
“是是,没脸没脸。”
“你……”
“画儿,随朕回宫吧……”
“休想,我要当相国。”
“好好,相国便相国。”
……
在外边赶马车的三水竖着耳朵听马车里的动静,那里边一会笑一会哭的,直让他的心一会上一会下的。
唉,哄女人,真累。
*
苏昭仪因被掌掴而升了妃位,这让后宫里的女人既羡慕又惶恐,这之后,人人自危,任谁都不敢打人了,哪怕是见了面亦是远远的站开,生怕对方摔倒被赖上,赖上倒没关系,生怕对方一下子升到妃位去。
任言姜因打了苏昭仪而被行夹指刑罚,当场痛晕,过后,在宜春宫关起门来指了天骂年画,骂她没让她当上皇后,骂她不把她送上凤君晚的龙榻上。
几日后,任言姜手伤稍好,打扮妥当便往凤宁宫而去。
一见了上官瑶便跪了地,哗哗的哭起来……
一柱香之后,任言姜抱着一摞赏赐从凤宁宫出来,一脸傲气,眸内闪了邪肆笑意,大步向自己宫中走去。
日暮,凤君晚自相府回了宫,被上官瑶差人唤去用晚膳。
母子俩坐落一起用膳。
“母后,可是有话说?”
凤君晚喝完一碗汤之后淡声道。
上官瑶微微敛一下眸子,眸内闪着一层波光,放下手中筷子,肃然道:“皇儿,你这日日往相府跑,这叫什么事儿?皇帝不在皇宫中,这还叫做皇宫的?你这般下去可不行,明儿起,不许再去相府。”
凤君晚微侧了头,沉眸看她,道:“母后怎管起皇儿这些事来了?”
上官瑶眸光不动,沉声道:“皇儿,母后是不该管,可是你把这整个后宫的女人晾在一边儿,日日去与那不男不女的年画混在一处,你让你那些女人怎么想?你的臣子们又怎想?让哀家又怎想?哀家还等着抱孙儿呢。”
“母后。”凤君晚声音微沉,眸内闪了冷,“母后可不得说年画不男不女,于公,她有功于朕的江山,于私,她是女子,亦是朕将来的后。”
上官瑶拧眉,“皇儿,哀家竟说不得她了?哀家看你定是让那女人灌了迷魂汤了。”
“母后!”凤君晚眸光冷凝。
“好,哀家不说她。”上官瑶瞥开眼,面上漠然,道:“你既便是日日去相府,这后宫一众女人,你总该看睁眼看看吧?该留子嗣了。”
凤君晚脸色淡冷,“皇儿只是让她们暂时在后宫住着而已。”
上官瑶惊讶的抬眸,不敢置信,道:“皇儿,你……你怎可这样?开枝散叶,传宗接代,那是你的责任,得让这江山后续有人啊。”
“母后,皇儿没说不传宗接代,更不可能让江山大统后续无人。”凤君晚沉眸不动,道。
“可你……”
“母后抱孙儿的机会自会有。”
“你打算遣散后宫?”上官瑶望着那一桌的美味佳肴,却没有一点胃口。
凤君晚用帕子轻拭一下嘴角,淡声道:“母后,皇儿已在相府用过膳,您慢慢用,皇儿告退。”
待凤君晚离开,上官瑶吩咐了宫女,“去传贤妃前来。”
*
这一夜,凤君晚憋了一肚子的火自相府回宫,依旧回御书房,靠在矮榻上休憩。
白日里,年画去了太尉府,一去便去了一日,还在太尉府用晚膳,亦不差人回相府向他禀报,害他的白等了一傍晚,这还不止,她回到相府,竟是喝了酒的,虽然没有醉,亦还是不少的,一回府便倒头睡,看都没看他一眼,当真气人。
三水大气儿都不敢出,轻手轻脚的煮上一壶茶放至矮榻边的案几上,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皇上,还是回神龙殿歇着吧,小奴让人备下热水,皇上泡个澡去去疲惫。”
唉,两人关系一会好一会坏,他的心随着一起一落的受不了,真不知大师兄该有多疲惫。
“嗯,一会儿再去。”凤君晚闭着目,淡声道。
……
年画抚着额醒了来,下了榻倒了温水来喝,握着水盏回想,凤君晚那冷冰又发作不得的脸在脑中闪过,黑眸灵黠一闪,放了水盏便拔腿往天机阁走去。
打密室的门,提着灯笼,自里面关上……
年画在通往皇宫地道内提了轻功快步走,凤君晚告诉过她这地道不短,得走一个多时辰呢。
他说此处通往的是御书房,而他大多数是会在御书房,瞧他方才气的那样儿,给他一个惊喜吧。
年画唇边漾了淡淡的笑意,脚步亦回快了许多。
终于立在出口那石门处,按照凤君晚所说,正欲寻开关,突然有说话自外边传来,虽然极细,但在这幽静的空间,自是听得很清楚。
那是任言姜的声音。
“皇上,臣妾来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