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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透过窗棂洒在凤君晚脸上,那艳绝的脸镀上了一层月华的颜色,更似雪般白,深邃的眸,在月光下粼粼洵洵,似狂浪怒潮的瀚海,又似渺远的静湖。
眸底一丝星光微锐,幽幽一晃,闪入不见底的深处。
“若不是留着你有用,本相今日便将你碎尸万段。”阴冷声音轻若飞花飘过,却令莫桑身子一抖,抬头不敢置信的望那生冷的背影。
柳飘飘亦是微愣,道:“师兄,不至于如此吧?我虽然不太知道你的计划,但你素来不是与那年大人不和吗?他死,不正中你下怀吗?”
“我何时说了让他死?莫桑,你哪只耳朵听到本相说要他死的?你三番几次逆了本相的意,你仗的是谁的胆?”字字句句如冰刀般,似能杀人于无形。
莫桑微暗的眸子闪了幽怨,似下定决心,道:“莫桑生死是相爷的人,莫桑一心为相爷,绝无他想,年大人拌羁了相爷,莫桑为相爷清扫路障,这有何不对?”
“是啊,师兄,虽说我是第一次见莫姑娘,但她对你万般忠心,我早有耳闻,你何必为了一个与你做对的人而伤了忠心于你的人的心呢?”柳飘飘道。
这女人,想来是喜欢师兄吧。
凤君晚湛冷身姿不动,寒气氤氲了满屋,“师弟你少给我掺和。莫桑,本相要谁死要谁活,轮不到你指手划脚。”
“相爷,你变了。”莫桑咬牙道。
“放肆!”凤君晚怒喝,身形微动,几欲站不稳。
柳飘飘轻拢了拢眉心,伸手扶他,“师兄,先治伤吧,事儿都发生了,人也死了,生气有何用?别把身子给搞垮了,你也有出手想去救年大人,算是对得起他了。”
手一触他手臂,竟冷似冰凌,心头一震,抬眸看他侧脸,赶紧双手扶了他,眉心紧紧的揪着,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
体内生寒。
要怎样的心伤才诱导了他多年未发的体寒之病啊?
这年大人之死,对师兄的影响有那么大吗?如不是,又是为了什么而发病?
凤君晚凤眸眼波不动,沉冷道:“我无碍,你带她去易容。”
“不行,我先替师兄疗伤,这再拖下去,你想死不成?”柳飘飘心中有数,师兄自小体内寒气过甚,每每伤了气,便会诱发,师父倾尽全部心思,亦只能是抑制,未能根除。
“我心中有数,死不了,快去吧,快到时辰入宫早朝了。”凤君晚冰冷大手轻拂他。
柳飘飘无奈,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好吧,先吃了这粒药,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师父不要了我的命才怪。”
凤君晚眸光微闪,大手捻了药丸,吞入腹中。
柳飘飘走到莫桑面前,淡声道:“莫姑娘,走吧。”心中暗叹,若是他便不会留爱慕自己的人在身边,除非是自己所爱之人,不然便是留了个麻烦在身边。
师兄会用人,有点儿无所不用及其了,那置于院中的女人,哪个不被他深深的伤了心?独守空房,何曾能得到师兄一丝一毫的关爱?
莫桑缓缓起身,眸光关切不离凤君晚。
“走吧,别再气师兄了。”柳飘飘催促。
莫桑唇角牵着无奈,苦涩不已,“属下谢相爷不杀之恩,属下告退。”转身向外而去。
这个男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师兄,一会儿我再过来帮你疗伤。”柳飘飘不放心的望了凤君晚一眼,转身离去。
片刻,卞一心带了云成雨及王海入内。
“相爷,人带来了。”
凤君晚微闭目,将所有的情绪隐入天幕之中,亦或者,根本就未曾有过任何情绪。
缓缓转身,眸光中氤敛着阴鸷冷厉扫向云成雨及王海。
云成雨及王海神情悲忿,脊背坚挺,硬是不施礼。
凤君晚冷肆地微抿唇,道:“本相虽在相位,但你我本同僚,本相无意要你们的命,昨夜之事,亦是一个意外,该如何做,应不需本相多说,一切如旧。”
云成雨冷哼,“凤相国,你这般杀了我家大人,一句意外便想推托了责任吗?”
王海亦道:“相国大人,往日我家大人虽与相国大人意见相左,可从未有加害相国大人之心,苏俭之事,我家大人知道后,并未向皇上禀报,便是给了相国大人面子,可相国大人这番做法,下官不服,年大人多好的一个人,年轻轻的便这般死去,虽不是相国大人亲手杀了我家大人,但是,相国大人你这是要推卸责任吗?”
一旁的卞一心垂了眸,轻声喝,“放肆,有下官这般与相爷说话的吗?”
凤君晚冷眸不动,眼底一丝利芒稍纵即逝,“照你这般说,要本相一命赔一命吗?”
“凤相国,少假惺惺,那莫桑如不是奉你之命,会向我家大人下手吗?你若不是另有所图,会把莫桑安插在我家大人身边吗?这一切,根本就是你凤相国谋划的局,不就为了一幅图吗?至于要了我家大人的命吗?凤相国,你太狠了。”云成雨瞪眼冷道。
凤君晚眸中冷光一敛,“本相让你们来见,并不是要与你们讨论此事,活路摆在你们眼前,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休怪本相无情。你们的命,是你们年大人换来的,既然对年大人此般忠心,何苦拂了他的意呢?”
云成雨眸光掠过痛意,无奈的垂了眸。
王海眉间亦带难掩的哀色,心中沉痛,叹气,默然无语。
手臂又如何能与大腿较劲?
苟且偷生,莫不如此。
卞一心带着云成雨、王海离开,凤君晚无力坐落矮榻,斜斜的靠着,薄唇透了似雪般苍白,紧紧的抿着,毫无血丝的大手用力的握着,白皙骨节泛着狰狞的青白色。
沉稳的脚声传来,凤君晚蹭的睁开眼,眸底掠过让人难以察觉的期盼。
诸葛流衣袍破了几处,鬓发有一丝凌乱,沉声道:“那般险峭的悬崖,谷底根本无法寻,想来人是无生还的可能了。”
“继续寻,请义父亲自带少量人去,切莫生张。”凤君晚复闭了眸,轻声道。
“你放心吧,义父尽力去做。”一脸疲备的诸葛流顿了顿,清冷眸中透了忧切,“晚儿,身子要紧,你这不疗伤可不行,这年画……对于晚儿来说,始终是个拌脚石,终是要搬的,你……这般,倒让义父看不明白了。”
“义父,我心中有数,你去吧。”凤君晚淡然道,微侧了身向内。
诸葛流摇头,转身大步离开。
*
早朝。
一切如旧。
当云成雨和王海看到熟悉的“年画”按班列队,心中苦涩不已,他们知那不是年画,而是凤君晚让莫桑装扮的“年画”。
景帝无任何察觉,只问了秦江槐为何告假,便不再多问,其余众官员更无从而知真相,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凤君晚便掌握了御史府。
这一切,能不是凤君晚的局吗?
而年画,因了悲悯,终是棋差一着。
经验老到心如明镜的王海垂眸如是想,万般无奈,只得替年少的年画惋惜。
三日后,年华收到陌生人送来的书信,打开一看,当下无力瘫软跌落了地,泪如疾雨。
御史府。
一如往日,按班就部。
冬日锦松细叶迎风,浅翠轻碧,一棵棵,霜雪中挺立,树上挂着的冰凌层层错错,阳光透过一缕缕冰枝,透澈如水。
墨池苑的周遭寂静而庄穆,王海立在院门,一物一景,清晰如旧,却,物是人非。
他心中悲愤感慨,只怨自己未能帮得了那位清冷少年。
“年画”并不入主墨池苑与月池苑,而是另辟了院子,是因为什么,他不得而知,但他每日依旧如往常到墨池苑打扫,而“年画”也未作反对。
这一位“年大人”把府衙大多数工作交予云成雨,“年大人”更多的时候是往相府跑,御史大夫的职责本就是协助相国,这下子,更是显得“年大人”称职了。
王海谨记了年画之前的吩咐,把该销毁的东西全销毁,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未说,就连对云成雨也只字未提。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王海拢了拢心神,回头,微诧。
“相国大人。”他施一礼。
明知是怎么一回事,为了活命,不得不照常做戏,他为自己感到悲哀,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凤君晚负手而立,脸若冰霜,一如往日,无任何表情。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冷冷的开口。
王海忡怔,微拧了拧眉,一时猜不透这位手段狠辣的相国大人是何意。
凤君晚完美的唇抿起冰冷弧度,“听不懂本相说的话吗?”
说完大步跨入院子,举头望那冷冷落落的几株红梅,娇艳的大红,朵朵瓣坠了星星点点冰珠子,映入眼底尽是清娆。
王海缓缓跟上几步,脊背挺得笔直,眸光清淡,落向面前的红梅,道:“他是下官多年来所遇最好的大人,如这冬梅,高洁,清傲,外表清冷,内心却悲悯,对人极是好,总是以让人不易察觉的方式对人好,下官佩服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