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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殿内用过晚膳,楚啇就出了殿。
怅鸠从暗处走出来,低声在楚啇的耳边说了几句。
“今日王妃在阵外发现了六珠扰阵。”
楚啇的目光投向后方的芜浣殿,“柳疏狂怎么说。”
“柳祭司说这背后可能藏有大能,就在猎宫之中。最先怀疑的,是顾府。”
“顾府。”
楚啇扬唇一笑。
那这可有趣了!
顾太尉在那之前还极力拉拢柳疏狂,现在却在猎宫中发现如此疑点,看来这其间十有八九是有那么一些真实性。
“鲁文清那里怎么说,”楚禹派他留下来彻查,肯定也查到了些什么。
“鲁大人也怀疑了顾府,泠妃之事,可能是出于皇后之手。”
“泠妃已表明那宫女是用了皇后名义引她过去,如此一来顾皇后也洗脱了一些嫌疑,顾皇后胆子也可真够大。”敢以身试险!
只要有些脑子的人就不会认为是顾皇后所为,试问做了坏事会告诉对方?
顾尘香只要装得可怜点,就会有人相信她是受冤枉的。
只是,顾尘香太自信了。
“鲁大人今日还强行进了信德殿搜查,并无所获。怕已是得罪了顾皇后,顾家跟鲁家也恐怕会慢慢走向对立面。”
鲁文清跟楚啇走近,这是必然的事。
怅鸠是想知道王爷是如何决定,后一步又如何走。
从他们进入京都城起,就已不能置身事外了。
娶了慕家嫡女更是无回头路。
怅鸠知道他们王爷并没有想要夺皇位之意,即便是在封地老老实实呆着,也终有一天对上这些事。
皇上疑心重,终会对远在封地的王爷下狠手。
最重要的还是宫里有个太妃娘娘,从一开始,皇上就捏住了他们王爷唯一的软助,现在恐怕又多了一个。
“去看看本王的皇兄是如何应对此事。”
楚啇大步流星朝玄龙殿去。
先是顾家的嫡子出事,再是屠家主被误伤。
虽然谁也没有看见顾太尉出手,屠家主被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太尉。
楚啇查看过那个现场,有些疑惑。
有些疑似迷阵短暂的困住了屠家主,误伤屠家主的人是皇帝身边的亲兵卫。
顾太尉玩得一手好棋,直接离间了屠家主和皇帝。
……
玄龙殿正议事,慕家所在的殿内慕南风站在空地,来回走动,眼神随走动越发的沉。
慕德元坐在那里斟着茶,心情大好的眯着眼观望窗外的景致。
屠家老匹夫倒下了,很合他心意!
“父亲,这次的行动孩儿并不赞成,您为何还要……”
“哼。”
慕德元冷哼。
他做的决定,不需要经过儿子的同意。
屠家夺了他的儿子,让他在京都城闹尽了笑话,同僚更是瞧不起他,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扳回一局,以后他慕德元就是个笑话!
“父亲。”
慕南风一向克己复礼,不去沾那些事。
奈何他的父亲野心一天比一天壮大,贪恋的东西太多,反受其害。
从前面的种种完全体会到,他父亲所做的一切都错了!
不仅害己还害人。
长此以久,他们慕家恐怕要毁在父亲的手里,慕南风身为慕家嫡长子,有这个责任担起家族的兴衰,不能再坐视不理。
“有顾太尉在,不会出差错,你也不必忧心。”
慕德元就等着姓屠的一死,他就可以再对屠家其他人进行报复。
知父莫若子,慕南风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那么轻易罢休,敢跟顾太尉联手,就不会就此停止,恐怕还留有后手等着屠家。
亲家变仇家,这不是慕南风想要看到的结果。
奈何他一己之力无法挽回。
“父亲可曾想过,皇上与顾太尉斗,第一个伤害到的会是慕府。或许您会说孩儿没出息,但孩儿一向只求稳妥,也希望父亲好好想一想这件事的后果。”
慕南风希望自己的父亲不要被仇怨冲昏了头,有些事,需三思而行。
他走到殿门前,又顿住了,“此事是由父亲做了开端,并非屠家寻慕府麻烦,孩儿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希望您再好好考虑。”
“啪!”
慕德元怒拍案几,“你反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慕府,而父亲现在所行对慕府没有任何好处,倘使有昭一日慕府因此遭遇不测,孩儿或许也无能为力。”
“你这个……”
慕德元有怒发不出,因为慕南风根本就没给他机会,人已经转身出去了。
气得慕德元连拍案几。
他怎么就养出这样的儿子!
……
顾太尉沉着脸从玄龙殿出来就直奔他们顾府所在的宫殿,进殿门就闻下人行礼声,顾太尉不耐烦的挥挥手,大步进入内殿。
杨氏红着眼眶站了起身,“老爷。”
“人还没醒?”顾太尉看着躺在榻上的儿子,眉头皱紧,脸色更沉,眉宇间隐隐爆裂出一股浓浓的黑气。
提起这话,杨氏眼眶就更红了,儿子受了这样的苦,皇上却还在维护屠家。
真是老天开眼,也让屠家偿偿那滋味!
“已经醒过了一回,太医吩咐让他多休息,暂且不能随意移动。”
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暂时留在猎宫里养着了。
顾太尉坐到了一边,看着榻上的儿子,面沉得能滴出墨来:“这里会放上几人看守,你好好看着他。”
“老爷。”
“我无事,”顾太尉站了起来。
杨氏看到他一脸的疲倦,欲言又止。
顾太尉没逗留在这里太久。
出了殿,看见站在外面的江中书,顾太尉面色又是一沉,“中书大人是有话要同本官说?”
“不知令郎如何?”
江中书一揖,淡声问。
“已大有好转。”
“如此,本官也就放心了,令郎如此有为,若真的有损,着实可惜了!”
“对比起令郎,文骅还是差了一截,文骅应该向令郎多学些东西才是!”
“太尉妙赞了,令郎能在皇上身边当差,是多少人都盼不到的福份。”
哼,老匹夫,说这些话来刺他。
顾太尉看着装模作样的江中书,目光沉沉。
曾经的江中书也是偏向他这一方,可如今事过境迁,人心更变,江家女儿入宫为贵妃,他的女儿几乎是要平起平坐,江中书也确实是不需要再向他这一方偏颇了。
……
楚啇站在夜幕下,看着殿外二人互捧,唇一勾,比那上弦月还要美几分。
似有所察的二人回头看见那踏夜而来的神仙人物,同时皱眉。
他怎么来了。
“太尉大人和中书大人好高的兴致!”
“见过啇王。”
“二位不必多礼,本王是代替王妃过来瞧瞧她的表兄。”
楚啇刚从楚禹那里出来,就想起过来看几眼。
正好碰上这两人。
“犬子如今正沉睡,多谢啇王关怀。”
“既是如此,本王也能回去跟王妃交差了,二位大人,夜露深重还是早些歇息了,”楚啇一揖,转身大步离开。
留下两人对视。
啇王真的只是过来瞧瞧?
也不管是不是,今天晚上肯定会有人在背后行动,江中书站在外围,隔岸观火。
只要没有烧到他这里来,一切都好说。
……
深夜。
玄龙殿内。
柳疏狂和鲁文清就站在殿前,垂首。
楚禹坐在主座上,轻捏着眉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垂首站在殿前的二人都没有开口。
“这件事,你们说说。”
“是。”
鲁文清将自己的怀疑和查到的都述说了一遍,然后将手里查到的东西呈到了楚禹的面前。
听完鲁文清的话,楚禹眉宇蹙成一个疙瘩。
“朕听你之意是先怀疑了皇后,泠妃也确实是亲口承认是皇后身边的人引过去才触碰了护阵,导致她受了伤。”
“臣恳请皇上彻查皇后。”
柳疏狂在一旁突然听见他的话,有些惊讶。
鲁文清太大胆了,竟然连皇后娘娘也敢查。
可再观皇上的脸色,也并没有生气,难道说……
皇上也怀疑了顾皇后!
“那是朕的皇后,”楚禹慢悠悠的将手里的证据展开,放在眼前扫了一眼,面上没有起一丝波澜,“依你证据的意思,顾家那里也得好好查一查了。”
“若有必要时,臣也会恳请皇上下旨彻查。”
柳疏狂再次对鲁文清的大胆刮目相看。
连顾太尉也一起怀疑上了。
更让柳疏狂异样的是皇上的反应,刚才那句话分明是引导鲁文清说出那句话。
所以,是皇上想要查顾府。
“鲁文清,朕看你越来越大胆了,连太尉也敢怀疑。”
“臣只是听从旨令,彻查泠妃娘娘一事。”
“好个听旨令行事。”
楚禹看鲁文清的眼神愈发的幽沉。
鲁文清像一块臭石头立在那里,目光坦荡荡,气质沉稳。
视线收回,落到了柳疏狂的身上,幽幽开口:“这些证据里有指胆猎宫中有识阵之人,才用了法子破了阵眼,柳爱卿,可知此人在何处?”
“臣原先怀疑是那名死去的宫女,但从彻查出来的结果来看,可能是有人授予宫女方法。这幕后,必然还有人。”
柳疏狂说的这话,全然是真,并非猜测。
从那宫女的日常行动来看,根本就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再者,若是有那样的本事,不会轻易自杀。
利用她的人更不可能轻易的杀掉她,这样有用的人,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
闻此言,楚禹皱紧了眉,靠坐在椅子里,久久没有出声。
殿中的二人垂首静等。
忽然,楚禹哑声问:“会不会是阿月留下来的……”
连他自己说出这个人的名,身体不由得紧绷。
听他亲昵的叫着‘阿月’二字,柳疏狂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皇上首先想到的竟然会是她。
在瞧不见的角度里,鲁文清眸色晦暗不明。
“以往猎宫阵法向来是由端木一族的人部署,柳爱卿,你可有什么法子逐一排除了。”
楚禹让柳疏狂过来,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将端木家的人留下来的东西全部清扫干净,不能留下隐患。
柳疏狂有些犹疑,“皇上,此事却是不难,只是猎宫方圆之广,恐怕一时难以清扫干净。”
“那就领朕旨意,从明日开始,你领着禁军侍卫一种清扫,务必要将隐患清除干净了!”
“臣领命。”
鲁文清望向主座的人,那目光更是幽深。
……
翌日。
皇上慰问过已经控制伤势的屠家主,又一招呼,领着众人再次入林。
他们每日以狩猎胜数为赌,不时的在圣上面前表现出彩,希望能破格入围,越过了科考,或是能用这一样来补全日后的落差。
就算不能一跃而上,也能让皇上记下了你这个人,庙堂之上,也能受重用!
今年北唐大肆清扫数名与端木一族有关的官员,正是缺补的时候,哪个不急着争上一争。
鲁文清昨夜的请求并没有得到回应,但今日仍旧留在猎宫中查实此事。
而柳疏狂大早就领着大批的人巡视着猎宫周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顾尘香提了一晚上的心,今日总算是放下了,但鲁文清昨日那般待自己的仇她可没忘。
寻找到了机会,一样叫他好看!
晨时,众人到信德殿给皇后请安。
顾尘香正恼着鲁文清之事,突然抬头看见在人群之中屈身的金墨兰和鲁宛清,立即蒙上了一层阴霾。
拿捏不了鲁文清,难道还捏不了几个女人吗。
顾尘香也似乎是忘了,金墨兰这个人是有多么的厉害。
且不论她的武功如何,就是那份心智也不是一般常人能比得上。
顾尘香的目光扫下来,金墨兰就察觉到了。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夫君那样对顾皇后,自己这里肯定是要受些委屈。
金墨兰也不惧顾尘香,当年顾尘香站在端木樽月的身边她也未惧过,即便是做了皇后,金墨兰依然不惧她的皇后威仪。
“兰夫人。”
“臣妇在。”
金墨兰不卑不亢的走出两步,再次微微施礼。
看着眼前美丽绰约的妇人,顾尘香眼角微眯,像是想起了什么,眸色暗沉。
“曾年你还是姑娘家的时候,本宫也与你见过几回面。”
“臣妇有幸能得皇后娘娘几眼青睐,是臣妇之福!”
“由此说来,本宫与你还是旧相识了,本宫希望你日后多走动。”
“是!臣妇甚是高兴能得娘娘另眼相待!”
顾尘香闻此一言,秀眉微动,觉着这话有些别的意味,又品不出来。
微躬着身的慕惊鸿将这全程看得清明,默默的收回视线,也不由想起当年。
金墨兰是孤儿,从小就吃苦耐劳,样貌长得好,与鲁文清那一段感情也是闹出不小动静,引起了京都城人士关注。
后来随着鲁文清在京都城走动,顾尘香也确实见过那么几回面。
只是二人素来没有交集。
顾尘香突然提起这些,无非就是因为鲁文清昨日行径。
鲁文清掌管城中安危,涉及事务诸多,楚禹又不时将一些重要事务交到他手中,明面上,谁都知道鲁文清是楚禹的近臣,替楚禹办事,只听楚禹命令行事。
俨然就是楚禹身边的“走狗”,这说法也是毫不夸张。
金墨兰那一句‘另眼相待’也是说得别有深味,顾尘香一时没听出来,慕惊鸿听得明了。
如此讥讽,顾尘香也就受下了。
金墨兰嫁入鲁家这么多年,你顾尘香早晚不说,偏生这时候提起,可不就是‘另眼相待’吗。
顾尘香要去看顾文骅,很快就将这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刚出信德殿,就被金墨兰叫住,“啇王妃!”
“兰夫人,可是有何事?”
慕惊鸿今日打算要陪着顾氏在附近走动走动,见金墨兰大步过来,笑道:“啇王妃,昨日有些话还未来得及说,可否再借一步?”
金墨兰玉手一摆,指向不远处。
慕惊鸿颔首,回头对顾氏说了一声,跟金墨兰朝着那边走去。
顾氏看她们一时半会也说不好,就先离开,也去看看顾文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