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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韩凡仁就到了“三口烧”酒坊,老六子拿着一把铜钥匙抖抖的开了酒窖门。
自苇荡捡了一条命回来,只要一激动,老六子手就抖个不停。
昨夜,一男一女敲开韩府大门。
“明日上午去酒坊看下定的酒。”年轻女子说道。
韩凡仁不认识年轻女子,也不认识年轻男子。
正迟疑间,年轻女子微微一笑:“上次预付的一万元定金收条因这次出来匆忙,忘拿着带身上了。不过,二百口铜缸是我亲自送来的。”
老六子在码头见过年轻男子,知他是一个苦力,正疑惑二月不见怎变了一个人。听女子那么一说,定睛一看,果然是那日押送铜缸的女子。
从老六子口中核实了身份,压在韩凡仁心头一块大石陡然崩塌。
收了定金一万元,还有三万块光洋,这可是一笔巨款。他几乎一夜未眠,天蒙蒙亮,就与老六子到了酒坊。
酒窖门打开,韩凡仁并未急着入内。
“老六子,让你打听的事怎样?”
“老爷,我已打听清楚,昨夜陪姑娘来的小伙子叫储栋梁。原跟着码头胡把头后做事,现跟着绿柳旅社安老板后做事。”
“哦?一个苦力,能跟着安老板?”韩凡仁大是意外。
“老爷,据少爷讲,此人与曹县长很熟,唤曹县长为叔父。”老六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一个苦力怎么能攀上县长大人?关照青松,多留意此人,最好能走近点。”韩凡仁又一愣,沉吟一番,压低声音对老六子说道。
“老爷,那姑娘的消息还未能打探到,储栋梁与她什么关系还不清楚。”老六子点着头又说道。
“姑娘是客,应不是本地人,慢慢问着吧。诶,其实也无须打探清楚,她把余款一付,两不相欠,管她是何人作甚?”
两人走入酒窖,二百口铜缸,一溜溜整整齐齐,缸口厚实的松木盖子紧紧盖着,四周黄泥封住。
韩凡仁深深吸了一口气,酒香味极淡。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压制住酒香留在酒坛内,是“三口烧”看家的本事。凭这点,“三口烧”出的酒,开坛后香气四溢,比寻常酒坊酿的酒要浓郁的多。
一口口铜缸黄澄澄,韩凡仁走近铜缸,手指下意识弹了下。他常有种错觉,二百口酒缸是黄金打造,即使不是,铸铜缸时也添了不少金里面,否则铜缸颜色怎会这般与金相似?
这笔生意,利润丰厚。虽苇荡内出了事,差点取不到“静水”,白花去不少钱,受了许多惊吓,但总算熬过去了。
韩凡仁一口缸一口缸摸了过去,就像轻抚着才出生的婴儿。
“老六子,我做了一辈子酒,从未像这二百缸,弄得心惊胆战,夜不能寐啊。”走完一圈,韩凡仁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爷,吉人自有天相,这笔单子老爷虽然受了累,赚头也不少呢。”
韩凡仁摇了摇头,默默看着一屋子酒缸,久久站立不动。
……
……
储栋梁回到沙金县城第四日,荣舵主驾着马车,带回六箱金条。
四十三枚龙鸟毒囊,荣舵主带了十三枚去青龙山庄,卖得大黄鱼一千五百根,去了佣金,实得了一千三百五十根,如换成光洋,有三十多万块。
箱子搬到二楼,储栋梁与荣舵主已大汗淋漓,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喘着粗气。
“都是?”储栋梁递了一根烟与荣舵主,箱子还未开启,他还是不敢相信是真的。
“打开看看。”荣舵主大笑。
“娘的,这下真发财了。”储栋梁站起身又坐了下去。
“栋梁,将军府人多眼杂,是否换个地方住住?”
“这里住习惯了,况且我一个人,总不能买个大院住着。”储栋梁挠了挠头皮。
“要不,多花点钱,把其它几户买下?”荣舵主又说道。
“嘿嘿,这倒是好,听我爷爷说,这座大院本是我祖先的产业。如今后辈发达了,再买回来,嘿嘿,祖先定会高兴的。”储栋梁对这建议极为赞同,忙点头同意。
“就以胡把头名义买,那样谈起了还方便些。”
“嗯,说得是,待会就去找他。”
说完,储栋梁起身找了一个榔头,撬开一只木箱钉子打开盖子。
“嚯!太他娘的刺激了。”储栋梁低声惊叫道。
一根一根十两重的大黄鱼,码在木箱内整整齐齐,黄澄澄差点闪瞎他双眼。
回身拿了一只帆布背包,储栋梁拿了五十根金条塞进背包内。
“荣哥,我知你不在乎钱,不过,这是我真心实意的一点意思,望荣哥收下。”储栋梁诚恳的说道。
“谁说荣哥不喜欢钱的?”荣舵主伸手接过,数十斤,沉甸甸的。他呵呵笑道:“这些金子足够荣哥吃喝一辈子了。”
“安堂主那边我送些什么好呢?送她金子,可能她不喜欢。”
“栋梁,安堂主是个不错的姑娘……金子么就不用送了,她还真不会收。”
“那送些什么呢?”
“栋梁,送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除了钱,我还真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储栋梁哭丧着脸说道。
荣舵主一笑没再多说,起身拎起背包出了房门。
走出门外,他又回身盯着储栋梁看了又看。
“荣哥,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储栋梁瞪大眼睛说道。
“我是看看你哪里与众不同,竟然艳福不浅。”
“艳福不浅?我……我哪里有了。”储栋梁脑瓜子里闪过红旦、张菲和曹丹丹身影。
“呵呵,如今你有钱了,怎样安排,多去向安堂主请教请教。”荣舵主笑着往楼下走去。
安堂主!储栋梁苦笑一声,这娘们心狠手辣,哪里敢去招惹,万一翻脸不认人,还不知道哪条膀子会没了。
娘的,老子心中是否对这娘们有了阴影?怎么一想到她就胆怯怯的。
储栋梁摸出烟抽着,呆呆想着心事。
“笃笃!”“笃笃!”
有人敲门,打断了储栋梁神游。
“谁啊?”他没好气的问道。
“好啊,白天门关着,是不是在里面数钱?”
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安堂主!”储栋梁吓得弹起,连忙开了房门。
“将军府不错啊,古味十足,我喜欢。路上遇到荣舵主,他说你准备买下?”安若柳笑嘻嘻问道。
“嘿嘿,有这个想法,这不是托堂主的福,卖了些龙鸟毒囊,赚了不少。”储栋梁忙请安若柳进屋,搬过椅子让她坐。
“那我要敲你竹杠喽,晚上请我去北园饭店大吃一顿。”安若柳瞥了眼地上六个木箱,声音温柔起来。
储栋梁心中莫名其妙一紧,忙点了点头。
“那走吧。”安若柳声音越发温柔了。
“现在?晚饭还早着呢。”储栋梁声音一下高了起来。
“这么凶干嘛,谁说现在就去吃饭?你是沙金本地人,带我四处转转。”见储栋梁诧异的表情,安若柳咯咯笑道。
“沙金可玩的地方倒是不多,无非是些庙宇,嘿嘿,苇荡那不错,可惜要备好船,准备吃的才行。”储栋梁抓起两根金条塞进背包。
“好啊,你准备下,秋高气爽正是出门看风景的时候。现在么,就开车出城在附近看看田野吧。”
两人下了楼,出了将军府弄堂,安若柳的车停在一边。
沙金县城,小车不多,更何况是一个丽人开的小车。
见储栋梁陪着丽人从弄堂口出来,围着小车的男男女女眼珠子差点没有掉下。
弄堂口附近的人大多认识储栋梁,知他是个苦力。
“梁哥。”烧饼铺的胖子偷偷叫道。
“咋啦?”储栋梁回头问道。
“嫂子好漂亮!”胖子嘿嘿笑着说道。
尼玛,哪壶不开提哪壶,储栋梁一时语塞,忙装着听不见。
安若柳自然听到,俏脸一红,却也不做声。
“往哪边?”上了车,安若柳低声问道。
“东边通着火车站,出城的路好走一点。”储栋梁说道。
车往东门驶去,储栋梁还是第一次坐小车,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呵呵,比马车舒服,不颠。”他有了结论。
“车子太小,开车的累,坐在的也累,好的马车坐着其实也挺舒服的。”安若柳心情极好,声音清脆而带着一丝快活。
“也是,马车空间大。”从沙河回北平时他与唐以青雇的就是一辆四马拉着的豪车。
出了东门,前方不远就是火车站,大概刚有火车停靠,路上来往的人和车很多。
迎面一辆人力黄包车驶来,拉车的穿着一双草鞋跑得飞快。
黄包车上坐着一人,身旁放着一行李箱,背向后仰,正闭目养神。
“方堂主!”储栋梁大吃一惊。
“见到熟人了?”安若柳看了眼储栋梁,见他满脸不可思议神色,不由得好奇问道。
“何止是熟人,刚过去那人是方晋鹏,月亮门总门的堂主。”储栋梁扭头看着,对安若柳说道。
“吱……”
安若柳踩着了刹车。
“月亮门的?你没有看错?”安若柳明白了储栋梁刚为何如此惊讶。
“怎会错,我就是拜托他照顾丹丹。奇了怪啦,他怎么会到沙金,难道丹丹出事了?也不对啊,丹丹即使出事,他也不可能来告诉曹县长啊。”
“会不会是他知道龙鸟毒囊被你弄走了?”安若柳立刻想到了价值上百万的毒囊。
“嗯,只有这种可能了。”
“行,由他去吧,既然是月亮门堂主,他定会住在绿柳旅社,等我们看完风景再回头找他。”安若柳说道。
“也好,再留意是否还要其他人跟着一起来。方堂主为人还行,在月亮门矿坑对矿工不错。”
已是十月底,连片的农田里农人正收割着稻子。
一镰镰割过,稻把子顺手放在左侧,搁在寸许高的稻根桩上。晒几个日头,稻草干了,再费力打下稻谷。
“又到一年收获季节,庄稼人特别辛苦。”安若柳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眼睛泛红。
“想不到安堂主也对农人有感情。”储栋梁叹道。
他受过苦,内心自然同情这些整日劳碌的庄稼汉子。再往前数里地,胡把头帮他买的上好农田就能看到。他只去过一次,转了一圈算是主人来过。至于佃户是谁,他根本没有过问过。
“你……你不要总是一口安堂主安堂主的,这又不是在堂口。”安若柳望着天空多多白云,脸色微微一红。
“我是千山堂弟子,不叫你安堂主难道还叫你若柳?”储栋梁故意把若柳二字说的很重。
“对啊,想不到你还不傻啊,就叫若柳。”
“那,我叫你若柳,你叫我什么?储栋梁?听着多生分啊。”
“曹丹丹,唐以青都称你梁哥,我……我年纪也比你小,就随她们一样叫……”安若柳声音越来越低。
“好啊!那还不赶紧叫。”储栋梁盯着安若柳嘻嘻笑道。
“梁……梁哥!”
“哎,哎,若柳妹子。”储栋梁得意地咧嘴大笑,“诶诶,认了你做妹子,我该送一个什么礼物与你?”
“礼物?嗯嗯,过几天我想好告诉你。”
“若柳,我们再往前看看,那边有我买的很多农田。”
“好啊,刚我还想问,走,看看你这个地主的田去。”
安若柳面若桃花,扭身向车子走去。
娘的,不比曹丹丹、唐以青差啊。
储栋梁呆呆看着安若柳背影,禁不住心跳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