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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中的喷泉踩着温柔的节奏喷着水花,水柱落下的声音不大不小,可聂初晴身后的那一道声音却令她浑身竖起了防备。
聂初晴身如冰杵,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纪屿寒就这么望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方芮从门口一步步走向前,一抹温柔的笑容让她越发从容大气。一米七的身高让她拥有了绝好的身材,二十年过去了,这个女人的脸似乎格外被岁月眷顾。
“小晴来啦?”方芮上前拉过聂初晴的手,像是对待自家女儿般亲昵,“快进去吧,大家都在里面等着呢!”
大家?这个大家是指谁?据她所知,霍绍庭这边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就连奶奶也在她出世前去世了。所以,这个大家指的是方芮这边的亲人咯?
聂初晴顿生讽刺,若是方家一大家子人都在里面,看到她这个前妻的女儿难道就不会觉得糟心吗?
想到这,聂初晴冷冷地笑了笑,低头望着方芮牵住她的手。然后,不动声色得抽回,走到纪屿寒的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
只觉手掌一空,方芮诧异得看着自己的手掌,她的心中有着无数的大起大落,在聂初晴挽上纪屿寒的手臂的那一刹那,她抿起了唇瓣。
对于聂初晴,方芮一直是愧疚的。几十年前年轻气盛的她对于插足聂家她不觉有错。如果爱一个人都有错的话,那么这世上最大的错误就是爱情。所以当她抱着为霍绍庭百般艰难才生下的儿子跟霍绍庭并肩站在聂雪心面前的时候,她觉得她面前那个美丽得过分的女人注定是输家。聂雪心有倾世容颜这是不假,但这个男人注定是要在乱世称雄,那么他需要的必然是身后强大的权力和财力。这两样只有方芮才给得起。所以,方芮以成功者的姿态占据了霍绍庭太太的位置,甚至让媒体竞相报道她跟霍绍庭空前盛世的婚礼。所以她想要的都得到了,聂雪心带着女儿净身离婚,可是若干年后,她发现自己仍然是输家。要想让一个男人永远记住一个女人,你会怎么做?所以当聂雪心毫不犹豫得从楼顶直直下坠时,霍绍庭后悔了。聂雪心用自己的死不瞑目让霍绍庭记了一辈子,甚至霍绍庭午夜梦回时,嘴里喃喃得依旧是聂雪心的名字。
方芮终于想通了,她用权力逼迫了霍绍庭,用计谋用孩子让她当上了霍太太,可是存在于这个男人心里的,永远都是那个洒脱的聂雪心。甚至,当她知道这些年聂雪心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时,她豁然发觉自己才是那个早就一切悲剧的凶手。
如果一切能重来,她可能觉得自己做的并没有错。但是,往事不可追,她只有替聂雪心好好照顾她的女儿,这是赎罪,也是忏悔。
聂初晴对方芮是存在着恨意的。她永远忘不了方芮抱着一个强抱婴儿站在她家门口的胜利姿态。那个家早已不复存在,据说当年霍绍庭再婚后,新婚妻子便重新选了一处别墅,而那个有着聂初晴记忆的家,如今已然成为了别人的天地。
想起妈妈,想起过去的种种,聂初晴的手指近乎嵌进了掌心的肉。纪屿寒一路走着,一路观察着聂初晴的情绪,居然发现聂初晴一直在拼命的隐忍,浑身僵硬且是冰冷。于是他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聂初晴的手背,用最能舒缓她情绪的声音对她说道,“别怕,一切有我。”
聂初晴愣愣的看着纪屿寒,僵硬得扯了嘴角,“放心,我没事。”
几人一路走着,鹅黄色的壁灯如薄纱般洒在厚重的宫廷地毯上,地毯上用锦线织就的画栩栩如生。几人穿过富有浓浓欧式宫廷气息的回廊,来到了大厅。
“绍庭,你看谁来了?”方芮如尽责的女主人般殷切得对霍绍庭说。
正说着话的霍绍庭停住动作,慢慢地望向客厅,虽是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可岁月依旧是对他格外狠厉,一时间他的脸竟也越发苍老。因为激动,泛白的唇瓣在灯光下微微颤动,而爬满皱纹的眼角已经湿润了。
“初晴,你......你来了......”因为激动,霍绍庭隔了好久终于把话说明,“好好好,真好....今年终于可以吃一顿像样的团圆饭了。”
因为激动,霍绍庭还不禁咳嗽了几声。
“爸!您喝水!”一旁一道妙丽的倩影引来了聂初晴的目光。
看清来人后,聂初晴微微眯眼,“聂半夏,你怎么在这?”
聂半夏把杯子递给霍绍庭后,看着聂初晴严厉而充满质问的神情,低了头,“我...我...”
聂半夏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因为她知道聂初晴心中在想什么。于是她便一把把身边的宋宁西拉了起来,“是他把我拐骗过来的!”
刚吞下一个干果的宋宁西很是无辜,聂半夏捏住他的手臂使了七八成力,痛得他在心里嚎叫,同时又看着聂半夏可怜巴巴的眼神。咽了口水,说,“咳,是我把夏夏带过来的。”
“真的?”聂初晴不信。
聂半夏立马又扯住宋宁西胳膊,“是是是,不信你问他。”
“啊,是是是!不信你可以再问我。”宋宁西立马把手臂从聂半夏手里抽出,龇牙咧嘴得揉着快要被掐断的手臂。
霍绍庭看着姐妹俩的互动,张着略有些干哑的嗓子,笑呵呵,“一家人站着说话干嘛,快来坐下,小晴快过来,屿寒也过来。”
聂初晴不情不愿得被纪屿寒推了出去,聂半夏恰好接住,把她按坐在霍绍庭身边。
而纪屿寒拎着刚从车上拿出的礼品递了上去,“霍董,这是一点儿心意,您请收下。”
霍绍庭接下一看,是自己想要多时清末紫砂名家邵二泉的二泉铭壶。这把壶市面多为仿刻,且难辨真假。但这会,纪屿寒居然拿了出来,想必依他的为人和能力看,不至于拿一把仿冒品送给未来老丈人。
壶面一侧,嵌着阴刻行书,正是王羲之的名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霍绍庭把壶暖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许久才放下,但人却因为这件礼物乐呵上了,“屿寒有心了。”
“霍董客气,这是晚辈该做的。”纪屿寒勾唇笑了笑。
霍绍庭择称谓上纠出了错处,“那么生疏干什么,你不是外人,就不用叫这么官方了。”
“是啊,姐夫,您可是咱家未来大姑爷啊!”霍子晔从房间出来就听见客厅一阵热闹,走下来是恰好听见这一说,便趁势插话。
聂初晴一向不喜霍子晔一副痞痞的流氓像,正打算用眼瞪着好告诉他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的道理时,纪屿寒即刻改了口,“伯父。”
一声伯父拉进了两家的距离,也算是拉进了聂初晴跟霍绍庭的距离。
聂半夏靠着聂初晴,盯着霍绍庭手中的壶,眨了眨眼小声得问聂初晴,“姐,你说姐夫送的那把壶是真的吗?”她可是听说在古玩店这种老壶一买一个假的啊!
聂初晴一回头,不满得嘟囔,“我怎么知道。”
“难道姐夫是偷偷买的?”聂半夏又问。
聂初晴本就因纪屿寒直截了当的“绑架”心悸得不行,这会儿,又发现他居然还花了心思准备了礼物。
这些,她统统不知道!
聂半夏看着聂初晴半青半紫的脸色,微微发憷,“姐你不高兴?”
不高兴,当然不高兴!糊里糊涂地被纪屿寒摆了一道,当然不高兴!
聂初晴一横眉,就对聂半夏严加警告,“别烦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不知是哪里惹到她的聂半夏此时特别无辜,撇了撇嘴,就没打算再问下去。
纪屿寒跟霍绍庭聊了一些财经要事,聂初晴在一旁听得想瞌睡。
霍绍庭极其顾着聂初晴情绪,发现她闷闷不语,便问,“很闷?”
聂初晴动动嘴唇,也不好说真的闷,毕竟他们的圈子对聂初晴来说真是繁杂,便也摇了摇头。
霍绍庭闪着眼睛,生怕说错话聂初晴会一气之下得离开。
要是问霍绍庭这一生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恐怕对于他来说,最害怕的无非就是女儿们对他的无视了吧!
聂初晴也没真放下脸色,她基本上对霍绍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怨怒,看着他身体越来越不好,自己也会渐渐的担心。于是,便站起来说,“我有点无聊,去花园里逛逛。”
纪屿寒本打算和她一起去,但被聂初晴拒绝。
此时聂初晴想的是一个人静一静。
早春的风吹得有一些冷,从远方传来热闹的鞭炮声噼里啪啦,是浓浓的年味。
聂初晴环着手臂愣愣地盯着前方上空绽放的烟花,直到——
“姐,我们能谈一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