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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进京述职,天家叫我单独觐见,你知道天家和我说了些什么?”季崇叹了一口气,“天家相中了阿楚,他想把阿楚接进宫训导为暗桩,三年后送给那大蒙国……”
“什么?这朝中文武百官如此之多,女眷更是数不胜数,我们远在冀州,怎就相中了我们家阿楚呢!”
“也不知道阿楚的美貌怎么就传到了京城,她又是武将之女,无论是胆识身手,还是家世忠心,都是第一人选,还说什么只要我同意,就给咱家良田千亩,等到立功之后,便是封侯拜相。”
“那你怎么说?”楚夫人紧张地望着季崇。
“我自是不答应,可是我能怎么拒绝呢,若是凭白地拒绝,那就是不忠,不愿让自己的子女为国效力,当时那个情况,我左思右想,就说阿楚已经许配人家了,天家才就此作罢。”
“那您当时为何想到的是秦侯爷,而不是曾家呢?”
“阿楚,你想想,曾家虽说是伯爵位,可毕竟是是最后一代袭爵了,八百年前的皇亲国戚了,家世衰微,朝中公侯伯千千万,天家估计都不记得有这一个伯爵,我若说是他,天家会忌惮吗?归淮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有势力,是皇上倚重的权臣,只有搬出他,才能让天家罢手呀!”
季崇顿了顿,“而且,我和他说了这件事,他答应我会好好待你一辈子。”
窗外风声依旧,砰砰地拍打着窗户,可屋内却一片寂静,炭烧的屋里热腾腾的,仿佛气流都凝滞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动。
里屋观音像案前的香终于烧尽,最后一段香灰直挺挺地落在了香炉中,散作一片……
季楚僵滞起身,一步一滞地走向门口。
“阿楚……”季崇轻声唤住了她,“阿楚,你信爹……爹虽仓促了,但这绝对是下策中的上上策了。”
季楚顿了一下,却又抬脚,走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天边一片灰蒙蒙,府中的鸡却打起了鸣,府中的下人都陆陆续续起身,为主家清扫庭院,准备洗漱,烹制早膳。
待至辰时,玉愿领着三五个小丫鬟来到了季楚的凛梅苑。
正在外面候着,等着里面的动静呢,玉夙就从后面走来了。
玉愿看到她手里拿着几枝梅花,转身轻声问道:“你这是从梅园折的?”
“不是……”玉夙拿着梅枝,一脸可惜,“这是刚刚曾公子叫人送来的,可惜了,小姐和曾公子明明那么般配……”
“嘘!”玉愿止住了她,回头叩了叩门,“小姐?”
“进来吧……”一道疲惫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玉夙玉愿推门掀帘入内,却看到季楚竟坐在床边,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小姐……”二人担心地走进季楚。
季楚转头,“这是什么?”
“这……”玉夙犹犹豫豫,“这是曾公子让人送来的昨日你们一起折的梅花,还……还捎了口信,说今日巳时在马家婆婆的铺子里等着你。”
果然,玉夙一提到曾邺成时,季楚的两眼一下就亮了,她扶着床沿儿起来,从玉夙的手中接过了梅花。
季楚越想越委屈,低着头,抿着嘴唇,下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突然,她忽然抱住一旁站着的玉夙,哭出了声来,“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呀!那个皇上他就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干预别人的日子吗?他就是个昏君!”季楚怒气冲天,什么也顾不上就把心中的不满全说出来了。
“哟!”玉愿她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知道这样的话可不是能乱说的,吓得急忙弯腰想要捂上季楚的嘴,却停在了季楚嘴边,换成了一根手指挡在了她的唇边,“小姐啊,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哇啊啊啊……玉夙,我难受……我……我……我心里难受……”季楚抱的更紧了,憋得哭的一哽一哽的,嗓子眼憋得生疼,“我这心口就像喘不上气似的……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仲奚呢?啊啊啊……啊……啊……”
“小姐……”玉夙看的心疼,也暗暗低头抹泪,就连一向严肃的玉愿也不忍心看下去,转过了身去。
由于昨晚的事,今日她没去上课,也没人来叫她。
还未到巳时,季楚就早早地在马家铺子坐下了。
“姑娘,还是两碗馄饨吗?”身着粗布的婆婆笑着问到。
“是,和以前一样。”
以往来这都要吃一大碗的馄饨,现在都不香了。
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却没有一片雪花飘落,这街上的雪在众人的践踏下都化作了泥水,溅的鞋边都是泥点。
过了不一会,身着月白色棉袍的曾邺成便迎着季楚的目光走了过来。
只见他揣着一大包油纸,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看见季楚后,笑意更甚,步子都加快了几分,遥遥挥手。
见到仲奚这般,季楚的鼻头乍然酸涩,急忙低头,不敢去看他。
“楚妹妹,来,这是我刚才买的油饼,配着馄饨吃是最好不过了,来……”说着,他将怀中的油纸摊开,里面香喷喷的金黄的油饼还冒着丝丝热气,香味扑面而来。
“仲奚兄……”一开口,季楚自己都没想到声音竟然有些哑了,“我……我想和你说件事……”
曾邺成不等她说完,便抬手打断了她,“那件事……是真的?”
他哽了一下喉咙,忽的一下抓住了季楚的手,不敢相信地看着季楚,“我今天一早便听说,昨日重安侯去你府上相看,而且伯父很满意,据说今日便要来提亲了?”
季楚抽出手来,低着头说道:“是的……”
说着,她将袖中的一支镂空海棠玉簪轻轻放到了简陋的木桌上,“仲奚兄,那日我糊涂,竟然收了你的簪,今日将它还回你。”
“不,我不要,当初我便说了,这是我母亲的簪子,我以为……我以为楚妹妹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我自小便说要你做我的夫人,那不是开玩笑的,这几年,每每我暗表心意,我都以为你是明白的,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季楚的左手在桌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裙摆,猛地抬头,直视着曾邺成的眼睛,“阿楚不知道原来仲奚兄的那些话有那番意思,让仲奚兄误会了,今日,我还有功课,这就回去了……”
季楚起身要离开。
“别!”曾邺成拉住了季楚的手,“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阿楚,为何你忽然变成了这样子?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我,我让母亲帮忙,你别这样……我,我今日便去府上提亲,伯父一定会同意的。”
说到这,季楚的泪早已忍不住了,只不过她背着曾邺成,他看不见。
而曾邺成这番激动的言论惹得不少路人驻足侧目,倾城的美人落泪,俊俏的公子挽留,一看就是一出离别的好戏。
盖上锅盖的马婆婆怜惜地看着二人,多好的两个孩子呀……
季楚向来不怕世人的眼光,但她怕曾邺成会看到她的眼泪、看到她的动摇与真心。
她狠心甩开曾邺成挽留的手,碎步跑上路边停靠的马车。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