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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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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在二十世纪,惠州起义打响了中国革命的第一枪,使国人开始了解革命同情革命的话,那万宁起义则是一场精心策划组织的更有影响和意义的大事件。

    首先,万宁起义是图有文,更真实,更有鼓舞作用;其次,起义响亮而明确地提出了复兴会的宗旨和口号,这与会党造反暴动的性质又是截然不同,能极大地提振革命者的信心。

    而革命党是一个统称,虽然在推翻满清上理念一致,但在思想策略行为上却有着很大分歧。孰优孰劣,靠嘴巴是不顶用的,只有行动上的成功和业绩,才是实打实的证明。是潜力股绩优股,自然有人追捧买入;是垃圾股,自然少人问津。

    不管万宁起义在组织上是不是还没有脱离旧式会党起义的弱点,但在宣传上却明显地反映了革命思想的影响,这就已经达到了复兴会起初的目的。

    但对于身在琼州的陈文强来说,如果能借着这次起义获取更多的利益,又何乐而不为呢?

    就目前而言,在琼州,也只有崖县是切实掌握在隐藏着的复兴会手中,移民也多是安置于此。要动员来更多的移民,就要有更大的地盘,而且必须是比较安全稳定的地方。毕竟,穷困是穷困,可谁也不想住在动乱之地。

    万宁一下。陈文强便命令徐春山率部向东南挥师,攻打陵水;他则督促着郑鸿名向琼海进军,一来攻城掠地扩大影响,二来也是拓展活动空间。做好迎击从琼崖(海口)南下的清军的准备。

    徐春山所部只有一百多人,且枪械不全,攻打陵水显然很困难。但这只是表面上看到的,实际上吴禄贞已经率领着三百多人开出了基地,将与徐春山所部会合。打着义军的旗号攻打陵水和保亭。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将复兴会的控制区域从崖县大幅扩展,第二则是以实战来锻炼队伍,增加士兵的实战经验。

    同时,崖县的商团武装也开始武装动员,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却准备适时支援作战,或者从义军手中“夺回失地”。

    显然,郑鸿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根本不知道陈文强暗藏祸心。虽然有些部下抱怨陈文中和执法队过于严苛。使他们少了肆意妄为的机会,但缴获的枪枝却很慷慨地拔付给他大半;论功行赏时,从府库中拿出的钱粮也令他感到满意。再有县城中百姓不仅未受骚扰,还分得了一些钱粮,对他的称赞恭维,也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

    一千多人,近三百条枪,再有地方上三点会兄弟的响应,在郑鸿名看来,已经是很强大的武装力量。轻取万宁。几乎全歼巡防营一哨清军,这样的战绩更令郑鸿名觉得清军不过尔尔,正当趁热打铁建功立业。

    事态的发展,似乎也正与郑鸿名所料相差不远。向琼海进发这一路。沿途村镇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部队便已经距离琼海县城不远了。

    “清军已经被吓破了胆,琼海县城不战而下,好象也不是不可能啊!”郑鸿名骑在马上,得意洋洋地对陈文强说道。

    “郑将军武勇之名,想必已为清军知晓。哪还敢轻易浪战?”陈文强吹捧着,希望郑鸿名的头脑更加发热,“或许都躲到县城里,想借着城壕来顽抗呢!”

    “城墙也挡不住咱们。”郑鸿名信心十足地一挥手,“咱们不是准备了云梯,又有悍不畏死的弟兄,拿下琼海不是问题。”

    对此,陈文强表示赞同。一是琼海县的清军不多,二是有当地三点会在暗中策应。如果出击够迅速,攻击够猛烈的话,义军纵横琼南也是能够做到的。要是把复兴会的人马和商团都发动的话,琼崖兵备道的几个巡防营也不会是对手。但现在光复全琼显然不是时候,所有明的暗的力量全部曝光,更是短视之举。

    陈文强骑马登上了一个小土丘,看着在大路上行进的队伍。衣服还是杂乱的,可标志已经有了,那就是脖子上系着红巾。按照某些自动脑补人士的说法,几百年前明太祖朱元璋一统红巾军,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现在义军也要“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但陈文强心目中的军队应该是头戴钢盔军装整齐士气如虹枪炮齐全的浩荡之师,与眼前的部队相差甚远,与红巾军更无法相比。虽然攻下万宁后,郑鸿名能够招集到更多的人马,可陈文强定下的严苛条件使义军并没有扩充太多。

    人多势众已经不适合近现代化的战争,却平白增添了后勤的压力,以及维护军纪的难度。乱七八糟的人员被称为兵多将广那是古代战争,是评书中的夸张。

    在小土丘下走过的义军很少有敢向陈文强张望的,偶尔一瞥也马上低头赶路。在万宁,陈文强可谓是杀得人头滚滚。王绪祺等贪官污吏,参与劫掠的巡防营清兵,违反纪律的义军官兵,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都无一例外被当众处决。这已经不仅仅是立威,而是清肃整顿了。

    郑鸿名对此不是没有意见,但他被陈文强说服了。通过这一番铁腕整顿,义军各股繁杂的局面有了很大改变,各家头领被架空,手下被分散,部队编成三个营,分由郑鸿名李家俊黄家清率领。这样一来,是削平了各个山头,使军队能够号令统一,从表面上看对郑鸿名也是有利的。但实质上,除了李家俊的人马。陈文强对郑鸿名和黄家清这两家部队并不十分看好。道理很简单,李家俊已经是复兴会的人,部队也被复兴会派出的人所掌控,值得信赖。

    照着现在这个样子打下去。即便再拿下几个县城,恐怕也不可能锻炼出什么技战术优良的士兵。陈文强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因为这与正规军队的作战方式相差太多。而且,对手也实在不争气。

    正常的战争应该是炮火纷飞硝烟弥漫,应该是堑壕工事齐全。应该是散兵线进攻侧翼迂回呐喊冲锋等等。陈文强不擅长军事,但这并不妨碍他根据自己的见识作出判断。

    也就是说,义军再获得几次胜利,也改变不了他们不是真正的军人的事实。训练实战,军官指挥,火炮机枪……这支队伍离真正的军队还差得远呢!象这样的队伍,即使有个十万八万,恐怕也不是北洋军一个镇的对手。

    这样一想,陈文强就自然不会象革命的北辰,以及与他类似的革命者那样乐观轻敌。认为只要在一地起义成功。便能一呼百应,席卷全国,推翻满清了。

    显然,革命者急于成功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却不能依此策略进行革命。革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需要长期细致耐心的工作。但狂热淹没了理智,教训或者是经验,总要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才会吸取。

    “大哥。”阿猫骑着头骡子,晃晃地上了土丘,有些鬼头鬼脑。

    子弹激射。血花绽放,一击毙命,掌控生死,这些无疑都使阿猫产生了极大的快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开始喜欢杀戮,把它当成了一种享受。这种病态的心理有可能毁了他,因为狙击手不是偏执的杀人狂。

    陈文强深知这一点,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教导他的技能,引导他的心理。尽量使他能够正常发展。打下万宁后,陈文强与阿猫密谈过,要他在合适的时机干掉郑鸿名,最好是在战场上,在流弹纷飞的时候,造成他不幸牺牲的假象。或许也是这次谈话,使阿猫有些做贼的心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时机还早着呢,不必这么紧张,象做贼一样死盯着,那还不被人看穿。”陈文强提醒着阿猫,在这方面,阿猫还显得稚嫩,没有陈文强这么老奸巨滑,在面对着要杀的人时,还能亲切自然,让其毫无防备。

    阿猫赶紧点了点头,又象不远处的郑鸿名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不如大哥撺掇他一下,让他攻城时冲在前面,然后——”

    “不必这么急,更不必这么明显。”陈文强摇了摇头,说道:“打县城时没有,等清兵大队开来,真正的战场上,那机会还不有的是。看你这样子,我真后悔交给你去办了。”

    “我听大哥的,你说啥时动手就啥时动还不行嘛。”阿猫讪讪笑着。

    到现在,阿猫已经成为了一个狙击手,这个过程相当艰辛,也充满挑战。除了体力体能和射击技术外,他的文化水平也是一个很大的阻碍。

    通常在战乱时代,很多文弱的读书人会痛悔自己把时间浪费在书房桌案上,而羡慕那些有个好身体,有把子好力气,能在关键时刻拼杀的粗汉。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读书人如果锻炼好身体,对一些技能的掌握却要比那些目不识丁的汉子快几倍。

    比如说跳眼法,一种无需使用专业器材的简便测距法:观测者闭上右眼,右手臂向前伸直,竖起大拇指。在目标上选择一个点,以大拇指左侧与之对准。手臂不动,再用左眼观测,记住此时大拇指左侧对准的位置,并估算该点距离至目标点的距离,然后乘以十倍,便是观测者与目标间的距离。其原理是人两眼瞳孔的间隔约为自己臂长的十分之一,将测得实地物体的宽度乘以十,就得出了站立点至目标距离。

    当然,经验不足或领悟能力差的人会产生较大误差,要经过反复练习,不断熟练后方能提高准确度。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技巧,对于很多睁眼瞎的士兵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和掌握的。阿猫就是其中之一,学识字,学算术,在他的认知中,这比趴在草地里蚊叮蚊咬还要难上百倍。

    “还得练,还得学,可不能骄傲自满。”陈文强对阿猫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因为他要将复兴会第一杀手“陈胜”的名头转给阿猫继承,去刺杀那些敢于跟复兴会做对阻碍革命事业发展的满酋高官。

    听到这些,阿猫赶紧端正态度,生怕陈文强又留下什么写写算算的作业。

    “不光是远距离的狙杀,还有近距离的行刺,以及各种暗杀的手段。”陈文强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要说最有震撼力的,我觉得非炸弹莫属。不仅是在刺杀上能震慑敌人,在战场上应该也很厉害。象巡防营这样的清军,能有几门炮,能听过几次爆炸?估计有的连机关枪都没见过吧?”

    “机关枪,好,一打一大片。”阿猫随口附和道。

    陈文强从发散的思维中醒过来,白了阿猫一眼,说道:“回去以后,你要学习爆破,比狙击简单,但却更需要有知识,可别把自己炸飞了。”

    哦,阿猫痛快地答应,他也熟悉了解着陈文强的脾气禀性,这与陈文强经常探悉别人是一样的。这个社会,就是人与人打交道,人琢磨人。陈文强有技能,别人也有办法,察颜观色等等,而且这些方法在中国可能相当古老。

    纵马下了土丘,陈文强缓缓而行,旁边是行进中的辎重队伍,各种牲口车,还有人推的板车。他的目光突然盯在一个汉子身上。

    阳光下,这个汉子脸膛红红的,辫子盘在脖子上,身上肌肉虬结,腰里别着一把斧子,正用力地拉着装粮食的板车。令人注目的原因并不复杂,半块发黑干枯的耳朵被绳穿着,在斧把上拴着。

    发现有人在盯着他,那个汉子抬起头,望着陈文强。

    宽厚的肩膀,冷静的眼睛,坚定的嘴唇,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个当兵的料。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双腿一夹,马儿加速,向前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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