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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忙双手紧握重剑剑柄,格挡身前,只见他脚步成弓,地面划出了两道深深痕迹,退出一丈左右,才把蒙面大汉的长戟抵挡住,冒出“刺啦啦”的火花。
而蒙面大汉顿时“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退出数丈,跌倒地面。
嘭!
地面摔出一个坑来,可他不愧为一个头目,单手强撑地面,单膝跪地。半息之后,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直接从他口中吐出,洒了一地。
“咻咻咻!”
长戟在空中几个翻转,跌跌撞撞的回到他头顶方向开始下坠。黑衣人耳朵一动,右眼一冷,顺手抓住半空的长戟来。他衣袍猛然间翻飞,四方髻松垮,掉落的几缕发丝随风而荡。
他舒了口气,用袖袍擦拭掉自己嘴角的血迹。那泛着杀伐之气的双目充满仇恨,双手打开,长戟如同有如神助,发出颤颤巍巍的响声来。
扶苏站在蒙家军身后,心道:打算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一招灭杀蒙恬吗?如此也是死无葬身之地。若此时我灭杀了你,定让你们所有葬身于此的人魂归故里。
其余人都屏住呼吸,两方人马都不敢动作——毕竟双方大将的博弈,又怎会让他们这些虾兵蟹将插手呢?
就这时,扶苏如同鬼魅,一个侧身便出现在战圈之内,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已插入了黑衣人的后背。
黑衣人纳闷的回头看向扶苏,用长戟撑地,另一只手却指着扶苏吞吞吐吐道:“你,你,你竟然……”
话还没说完,他就倒在了地上,其他蒙面人见头目已亡,拔腿而逃。
蒙家军众将士见此,趁势开追。
此处战场,只剩下数百身染血痕的伤兵,及其零星可数的尸体。
满脸鲜血的扶苏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秦国士兵,眼中充满歉意,他狠厉的用袖袍搽去脸上那还有温度的鲜血,眸子猩红。
圆月已开始东移,扶苏虚目仰望月光,眼中布满雾气:天要我死,我偏要生!苍天不公,可这只是人心不公而已。不管我前世是韩冰,还是今生是扶苏,都不能如此被动的接受命运的洗礼。更何况阳滋妹妹还等着我回去带她逃命。
“少主,你先回帐休息,末将这就让人把这些尸体掩埋。”蒙恬刚毅的国字脸有着几滴血迹,在这个月夜更衬托出他的刚正不阿。
扶苏淡然道:“既然大王不来巡视上郡,大家都劳苦功高,不能在此坐以待毙被困而死。蒙将军,命所有将士前来认尸。若是同乡,就扶丧而回,与家团聚。老的老,伤的伤,一生为国,总得有个时间享那天伦。”
蒙恬诧异,回道:“少主,你只是监军,怎可解散蒙家军。更何况,这是我蒙家军?”
扶苏淡淡道:“你我兄弟一场,哪里什么少主一说。蒙大哥,我有不好的预感,若他们都留在此,也许只会成为枯骨一堆。”
说罢,扶苏淡然的转身朝帅账走去。
蒙恬重剑撑地,不明白扶苏何意,可他明显感觉扶苏不像在开玩笑。
哎!
时势造英雄,可拖家带口,谁愿成那英雄?
若能娇妻美眷在侧,当个狗熊又如何?
家国天下,本就是无稽之谈。何奈生在将门家。
立了军立状,就算是死,也得前往。
怕就怕,很多将门之后,都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何如?
……
风袭来,血腥味浓厚,伤兵们回帐疗伤,尸体进了停尸房清洗整装,待明日天亮回各家乡。
而扶苏,必须在上郡,等候诏书。派出去的信鸽未回,信使未返。如今洛阳邯郸等地究竟如何,他并不知晓,蒙恬也不知晓。
他们犹如被困在这边境荒漠,一旦断粮,北戎来袭,连孟姜女的本事都无。至少,孟姜女还是古羌族之人,她懂泣鬼神保天下太平之法。而扶苏他仅仅只是韩冰转世的灵通而已。
扶苏进了帐,闭上眸子,双手后背,继续在帐中漫无目的的走着。只见他深锁眉头,透过帐上的小窗户,仰头对着天上那东斜的皎月。
月光泛着冷色,洒在他菱角分明的脸庞。那高挺的鼻翼,让他的侧颜充满了神秘色彩,勾人心魄。仿若一睁眼,就会让所有见他的女子神魂颠倒。
“扶苏哥哥,今儿是公元前210年的中秋之夜。”
圆月上慢慢浮现出一蒙着红纱的少女来,只见薄纱后,她轻启朱唇,继续道:“扶苏哥哥,大秦帝国命数已定,无挽回之余地,另一个世界更需要你。阳滋只能救你这一次,因今夜也是我的大限之日。扶苏哥哥,你愿意同阳滋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吗?可也许我们永无交集,算是绝交。可也许我们会再次相遇。只是你本体前往,而阳滋却得经过数次轮回忘记你的模样。若出了差错,我们只能分别去往不同的世界,永生永世不能再见。可阳滋愿用毕生圣灵来赌这一次。因我要你救我一次,我要你找回古蜀国断代的真相。”
扶苏并未见到月亮上的绝美少女,她鹅蛋形的脸庞,长发齐腰,话语温柔。古蜀圣女当真是人见犹怜,可她却是被当作质子寄养在阿房宫中,远离了古蜀国,唯一拥有的只是天生的圣灵。
一瞬之后,月亮表面荡起涟漪,少女的脸庞消失,仿若并未出现过。
扶苏打了个冷颤,忙睁开眼,看向月亮。那里,还有着阳滋的影子,刺穿了他的心扉。
在这个世界,只有他能听到阳滋的话语,方才的话语,他尽收耳底,却不知要如何回应她的一片深情。一个转世灵童,又哪里有资格爱人,更何况是古蜀圣女。
“报,宫中来了急报!”账外兵丁声音洪亮,充满了期盼——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家乡父老。
扶苏忙撩起袍子,跨步坐上帅座。
只见一个宦官撩开帐门,另一宦官双手捧着诏书碎步而入。
帐中的烛火因冷风而入,飘摇开来,照得帐中物件儿一会黑,一会儿亮。
“公子扶苏,将军蒙恬接旨!”
扶苏望着宦官高高的帽子下,脸色漆黑,看不清究竟是宫中哪位传旨人。可他看这架势,也不像冒牌货。毕竟那手中的圣旨和一布帘包裹的某物,像急了父王座驾上的门帘。
隐藏着暗纹龙线,这是皇太后赵姬亲自纺织的布匹,天下间无人能仿造——因无人知粗布中的奥秘,可在月光和烛光中,便见分晓。
而扶苏在深宫中长大,自然知晓。
宦官阴阳怪气的将圣旨丢在案几上,淡淡道:“少主自己看吧,奴才也不敢宣诏。”
扶苏愁眉紧锁,淡淡道:“两位使臣辛苦了,让蒙大将军安排住处,明日再看。今儿是中秋月圆,不知皇祖母有何东西交于孙儿?”
宦官不明扶苏所言,看了看另一宦官手中的泰阿剑,淡然道:“这是大王临走前让送给你的。”
另一宦官忙双手捧着泰阿剑,跪在地上,高举过头,等扶苏前来接剑。
扶苏从帅座起身,他已隐隐感觉到那是父王的佩剑。其上的杀伐之气仿佛经过了某种仪式的洗涤,让人神往。
他立马如同宦官一般,走上前跪地,双手接过泰阿剑——尽管手握的是皇祖母纺织的粗布,却难掩泰阿剑的千斤之重。
宦官闭住呼吸,忙站起身,和另一宦官退出了帐篷。
“把这帐篷围起来!”
悉悉索索!
无数脚步声全部齐聚帅账,里三层外三层将此围得水泄不通。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可诏书已来,佩剑也至,更有和氏璧这方玉玺在宦官手中,蒙家军又怎可不听令行事。
公子扶苏和将军蒙恬同生共死!
赐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劳苦功高无人知。
宫中之人只看结果,并不知道民间疾苦和边境危难?
蒙恬不甘,蒙家军众将士不服,扶苏却高举泰阿剑跪在帐中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同时他不知晓秦始皇的用意如何?
蒙恬被禁足帐中,突然一宦官走了进来,道:“大将军,你去劝劝扶苏公子,让他快点自裁,才能保住蒙家军几十万人的性命。否则在此的所有人,今夜都必死!包括你我。”
蒙恬眼中倔强,恨不得一掌劈死前来的宦官。他认识他,知晓他是李斯的人。而另一人则是赵高的贴身公公。
今夜,必须得死人吗?
若杀了这两宦官,几十万蒙家军该如何生存?
赵高李斯的党羽绝不会放过这几十万人的家眷。
位极人臣,谁不是手染万千鲜血。可为何偏偏要拿有军功的人开刀?
为了立军威?为了建立新政权?
不,蒙恬,你要冷静。
蒙恬心中不断挣扎,劝慰自己。
“大将军,对不住了!”
两手下上前一把押住蒙恬,出账——尽管那两手下一直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
可皇命大于天。
到了帅账前,蒙恬甩开臂膀,冷道:“你们都在外面,本将自行进去同少主讲。要想活命,就不要前来打扰。”一边说,他狠色的看着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