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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测测地卷起风紧挨着地面擦过,街道一片冷落寂寥,沉甸甸地夜透着瘆人的阴森,浓重的黑云不停地涌动着,惶惶不安地气氛迅速向四周弥漫。
街道尽头是一片让人头皮发麻的幽黑,尽头的黑暗里时不时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怪语阴风。
云孤在空旷的十字街道中心设立了一座百鬼祭坛,百鬼祭坛是一种特有的招魂仪式。
自开天辟地以来,仙魔便互不来往。仙人要六根清净、清心苦修,而魔界却诱惑重重、处处设立了勾人心底欲望的幻境。特别是修为尚浅的小仙更是不会往魔界跑,生怕坏了一生苦修。
黑色的鹿可以求神驱邪,与众邪灵沟通,不受幻境干扰。想自由往来魔界,黑鹿必不可少。钱怀瑾花了许多功夫才寻到一只黑色的鹿,这只黑鹿即将为她游离的魂魄引路。
当它水润乌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云孤时,她还是有些心软。她狠心闭上眼,利落地手起刀落,黑鹿倒在跟前,
她嘴里不停地诵读咒语,各种动物的残骸堆积成一幅古老的图腾,图腾里流出腥臭的液体,液体顺着图腾往地下迅速渗透。
如牛毛细雨般的符满天飞舞,阵阵阴风卷着它们飞扑向时隐时现的弯月。净坛四周经幡迎风飘卷,法鼓不停击打着曲调高寡的招魂曲。
她坐在祭台正中一动不动。外人眼中只当她在打坐,实则她的魂魄以游离至魔界之中。
她再三对钱怀瑾叮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叫醒我。”
钱怀瑾点点头,“好,你也要当心。”他带着一众官差隐藏在祭台四周的角落。
魔界总是一片荒芜,她骑着黑鹿的魂魄在这里四处搜寻云霄的痕迹。
远处有一颗参天大树,不!应该是遮天盖地的大树。
她行至树前,细细地打量,心想:难道这就是血魔树?
血魔树感受到异样,它簌簌地抖动醒来,四处张扬的树枝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它好奇地问:“你是朝摇弟子?”
云孤老实的回答:“是。”
“你师从何人?”
“朝摇掌门清尘。”
“原来是清尘的弟子。”
云孤问道:“阁下可知前朝公主石芮心现在藏在何处?”
血魔树沉默良久,它抖抖满身的树叶反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我为一桩冤案而来,事关朝摇清白,而她就是主谋。”
“冤案?这世上还有清尘解决不了的事?”血魔树显然不信云孤的话。
她解释道:“师父被朝廷囚困,一时无法脱身。不然我不会冒险擅闯魔界。”
血魔树抖了抖树叶,游离一缕精魄探实凡间。许久之后,它玩味地笑道:“清尘被囚,而你却为朝廷办事,你师父知道你归顺朝廷了吗?”
“我没有归顺朝廷!”云孤愤怒地辩解道。
“那隐藏在祭台四周的人难道都是看热闹的老百姓。”
“这事说来话长。现在事出紧急,还请阁下告知我石芮心到底在何处?”
血魔树感叹,“清尘那么沉稳的性子怎么教出你这样急性子的徒儿。罢了、罢了!那个前朝公主早些前与一个男子一起去凡间,至今未回魔界,你只怕白跑一趟了。”
“她真的还在凡间!”
“当然,我没必要骗你。”
“不好!”云孤心里暗自叫道,她匆匆与它一别,“多谢阁下告知,后会有期。”
“诶!怎么说走就走了。”
云霄隐藏在黑暗里目睹了一切,她化作一阵黑烟直冲皇宫方向而去。
月蓉坐在宫殿一角,她一脸颓废地看着窗外的残月,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大魏真是连月亮也比大月氏难看。”她自言自语的嘲讽道。
“看来我们还是有一些共同点的。”
月蓉一转过头就看见一团黑烟扑至她面前,紧紧挨着她挺巧的鼻尖。
那黑色的烟雾从四面八方伸出许多细小的触手,它们就像地狱里的恶鬼,贪婪又垂涎的扑到眼前带着新鲜血肉的躯体上,争先恐后地想将这具鲜活的身体占为己有。
月蓉的眼珠猛地收缩,她惊恐地问:“你是谁!”
云霄一声嗤笑,“又是这句!只是我今天不想说答案。”
那些黑烟瞬间将月蓉团团围住与她融为一体,她目光逐渐呆滞,幽黑的瞳孔慢慢涣散开,变成漆黑无白的一片,她的眼里涌现出古怪的寒意。
她拿起九幽锁,嘴角慢慢勾起,脸上扬起抑制不住的兴奋,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杀了她、杀了她!呵呵。”
‘唰唰~唰唰~’
夜晚的风总是夹杂着自己的情绪肆意悠荡人间。
“大人,那位祭师怎么还没动?是不是有点太久了。”一个官差小声地问道。
钱怀瑾抬头看了看天空,心里盘算着也差不多该回了,他皱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犹疑地说:“再等等。”
另一个官差佝着身子急促地跑来,他凑到钱怀瑾耳边不安地说:“大人,不好了!太子侧妃来了!”
“什么!在哪?”钱怀瑾语气惊异地问道。
那个官差指着一个方向说:“在那。”
钱怀瑾顺着方向看去,空荡荡的街道哪里有侧妃的声音。他正疑惑着转过头,就看见月蓉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手里高高地举起九幽锁气势凶凶的朝祭台上的云孤抽来。
钱怀瑾惊慌失措地大喊:“住手!”
月蓉那里听得到他的话,她神志尽失,满心满眼都是要杀了她。
“云孤!”
钱怀瑾冲了过去,想替她挡下那道鞭子。
就在那一瞬间,迷雾迅速升起,所有人同时警觉起来,他们面面相觑,心想这雾不对劲!难道是祭师回来了?
伸手不辨人畜的雾中,不知是何人在吟唱。这声音极其低沉、轻缓,随着弯月逐渐露出云层,那声音陡然升高,变得尖锐刺耳,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月蓉捂住耳朵颤抖,她双目紧闭,表情极其痛苦。
云霄在她体内几欲失控,她一脸恼恨地说道:“怎么会有鲛人!难道是机辨?!贱人!给我住嘴!!!”
她强忍着那穿透魂魄的迷音,控制月蓉拔下头上的珠钗,毫不犹豫地插入耳里...
一股温润地鲜血顺着耳洞流下,月蓉周身摇晃,下巴不住地哆嗦,牙齿更是咬的咯咯作响。
“杀了他们,将他一起杀了。”云霄对月蓉下令。
月蓉提着鞭子在迷雾中胡乱的抽打起来,九幽锁在空中上上下下,胡乱翻飞。
‘嗖~嗖~嗖嗖~~’
又急又戾的鞭子在他四面八方划开,机辨镇定的听着鞭子的位置及时躲避。这时,一道狠戾地鞭子眼见就要抽至眼前,他猛地翻身,及时躲开,急促的气流紧挨着他的面具划过。
这一躲避带着浓雾滚动起来,月蓉见他暴露位置,朝那个方向一下比一下更狠毒的抽去。
钱怀瑾现在也明白这个人是来帮他们的。刚刚匆匆一瞥,他瞧出侧妃的实在奇怪,她的眼睛怎么和上次中蛊时一样...
他脑中精光一闪而过,中蛊!它来了!
云孤这时正好回魂,她见四周都是迷眼的浓雾,雾里传来激烈的抽打声,便大喊:“出什么事了?”
钱怀瑾跌跌撞撞地摸到祭台,说:“侧妃又中邪了,她气势汹汹地提着鞭子杀了过来。也不知是谁将她牵扯住,好在你没事。”
云孤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急中生智朝它大喊:“石芮心!”
云霄一听果然中计,她立即转身看向祭台的方向。
机辨一听云孤大喊前朝余孽的名字,瞬间明白眼前的人是那个贱人!
月蓉早已暴露位置,机辨因忌惮九幽锁的威力一直在躲避,她这一转身正好给机辨出手的机会。
他狠戾地一掌拍去,这一掌使出了十足十的劲,丝毫没有留情。
月蓉本就受蛊,经脉运转不由自己控制,这一掌直接将她经脉震断。
‘噗呲~’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里的邪气尽散,只剩一片茫然,神情犹如痴儿,她缓缓瘫软倒地一动不动。
猛烈地撞击让云霄悬聚的魂魄云散消开,她坠入了混沌幻境。
云孤知道机辨对云霄一直存有杀心,很不得除之而后快,她连忙出声阻止,“别杀她!她是陛下毒发案的幕后主谋。”
机辨气哼哼的住手。
她连忙拿出事先写好的符咒要为月蓉驱魔,哪知那符咒刚飘上半空便软绵绵地落下。
云孤连忙跑下祭台,她握住月蓉的脉搏假装号脉,却偷偷灌入一丝真气进去一探虚实。
“有麻烦了。”她自言自语地呢喃道。
钱怀瑾连忙跟上,“怎么了?”
“怨灵坠入混沌幻境。”
“什么是混沌幻境?”
“混沌幻境是脱离三界之外的一片虚空之地,这个地方即存在又不存在。想去的人穷其一生也找不到入口,不想去的人却无意落入,从此再也不能出来,直到被那片混沌虚空之地同质。那里万籁俱寂、空旷无人,一切万物本体都不存在。这里天地延绵万里,缺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她曾听师父说过,混沌幻境是上古四尊之一的后土皇衹用来困住亲弟后卿的另一个空间。后卿当年不知道为什么与后土离心,他不惜叛变也要与亲哥做对,甚至将自己变成女魃一样的飞尸。他到处生事无人能治,后来后土联合其他三尊一起以五行阵法才将他压制。
因后卿怨气太重,能蛊惑控制所有含冤而死的怨灵,后土怕亲弟危祸三界,便亲自制出另一个虚无空间‘混沌幻境’。后卿被困后,用自己与后土同源血脉冲破封印,却因此损伤元魂。后卿也成了唯一一个从混沌幻境闯出来的人。
后土终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最终还是心软,不忍将亲弟逼死。但他无法原谅后卿对自己的叛变,便将他生生世世困居地下,以吸食他人破碎飘离的魂魄苟且偷生。
“那现在怎么办?”
“我要引出后卿带我去趟混沌幻境。”
钱怀瑾虽然不太明白云孤所说的混沌幻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是从她的神情里,钱怀瑾猜测那是个很危险的地方,“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可是不抓到她,所有人都会被连累。”
钱怀瑾垂着头,他有些恼恨自己没用,为什么一直要她为自己冒险。
云孤安慰他说:“那个地方虽然危险,但我知道有个人可以自由出入。你放心,我一定将她带回来,让这件事了结。”
钱怀瑾看了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月蓉,问:“那她怎么办?”
云孤说:“我还需要她。”
机辨隐藏在迷雾之中并不现身,云孤知道他的身份多有不便,只朝他的方向望去一眼,又重回祭台。
她对月叩祷,用匕首利落地划开自己的手掌,鲜血淅淅沥沥地流出,她用自己的血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六星芒阵法。
六星芒阵法是朝摇特有的困阵,专用来困妖邪。
她将六星芒阵法隐匿在祭台前,口中念诀:“天地渺茫,怨灵无道,日月失昏,弟子奉祖师敕令,拜请五方魔君,奉请魔星后卿助我前去混沌幻境速收怨灵。”
机辨见她以血献祭,引魔星后卿,终于忍不住怒吼道:“你疯了!”他正欲冲出迷雾阻止她的疯狂。
这时阴风阵阵,一股禁锢千年的腐朽气味破土而出。远处的地面突然裂开一条细缝,那道细缝笔直向祭台裂开,地缝突然翻涌出深黑的泥土,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从地缝里忽然钻出许多黑色幽灵,这些幽灵像行尸走肉般木纳地从地里争先恐后地爬出,它们呜呼哀嚎,四处逃窜。
接着一张消瘦的脸从地里钻了出来,他的脸毫无血色,还带着隐约的青黑,干瘪的眼眶里卡着两只随时随地都能掉出的眼珠,与其说那是眼珠,到更像是一对盘包浆的核桃,是一种失去水分后的干涸。
他拖着一身破烂的看不出颜色的华服从地里钻出来,长久的困在阴寒狭窄的地里,他的骨架早已僵硬,随着动作发出难听地‘嘎吱’声。
后卿被释放出来怨气颇大,他愤怒滴嘶吼,青黑色的怨气从他嘴里源源不断的扩散。
它张开大口,吸吸纳周围气息,强大的气流卷着漂浮的魂魄纷纷卷入口中,他毫不留情的咀嚼着,像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众幽灵慌乱逃窜。
后卿专食鬼魄为生,哪里会放过这些魂魄,等他食完所有鬼魄,看到祭台上随着血迹泄漏魂魄的云孤垂涎欲滴,他疯狂的朝祭台扑来。
云孤见他行至阵内趁机施法将其困住,后卿不愧是远古上神,六星芒阵法难以将他制服,阵法随时都有破裂的危险,云孤冒险进入阵内。
后卿被压制后又恢复了以往正常的模样,他被捆绑着不能动弹,见云孤来了便冷笑道:“胆子不小。你到底是谁?”
“朝摇弟子云孤。”
后卿厌恶地说:“朝摇弟子?召我出来做什么?”
“我想请你带我进混沌幻境,我要去找一个人。”
后卿嘲讽大笑,“那个鬼地方我再也不会去了。”
云孤趁机激他,“你怕你兄长。”
他果然被激怒,大声嘶吼:“我才不怕他。”
云孤趁机又说:“你看你,一听到他的名字连眼神都变了”
“你懂什么!”
云孤一脸认真地说:“就算没有你,我也要去的。”
“闯混沌幻境?你的胆子倒是比你的个子大。”
“混沌幻境最可怕不过的是将人同质,从此便属于那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可同质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只要在被同质前找到出口就能出来。”
“说的轻巧,那千千万万的入口只有一个是真的,入错了便是死路一条。”
“别人也许会入错,但你绝不会。后土在设下混沌幻境时用自己一魄进行封印,你是他的同脉兄弟怎么会不知哪个入口拥有他的气泽。”
后卿一脸疑惑地看着云孤,“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云孤说:“后卿,我是当年沧冥河畔旁的芙蓉神女英华。”
“英华...”后卿干涸的瞳孔猛地放大,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云孤伸出手掌施法,她的手心慢慢长出一朵粉色的芙蓉花。
当年在沧冥河畔,她也是这样炫耀着变出一朵芙蓉花,“我终于成女仙了,你以后不许说我只是个命好占便宜的神女。”
那时的后卿只会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傻笑。
好像又回到从前,那个可笑的任务之前...
后卿的眼睛早已干涸,眼眶四周的皮肤艰难的褶皱着,他哽咽着说:“英华,你终于回来了。”
“后卿,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混沌幻境,你能帮我吗。”
“又有谁逼你完成什么任务吗!”后卿突然暴怒。
“不,这次不是任务,是查案。”
“查案?!”
“是,我被人算计,陷入一桩毒杀案,主谋掉进混沌幻境,我一定要将她抓出来。”
“好,只是混沌幻境非常危险,你进去后一定要跟紧我。”
后卿带云孤来到九天之外。
远处有许多粉末样的星星聚集在一起,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长河。这条长河沉浸在五彩烟霞里,在一片漆黑中熠熠生辉。
后卿指着那条长河说:“就在那,等会你一定要跟紧我,要是进错了,就真的再也出不来了。”
“我知道了。”
走近了一瞧,才发现这条河面中心有一个巨大地漩涡,这个漩涡不停地吞噬着四周粉末样的星石,这些星石消亡的最后会在漩涡里留下一个又一个幽黑的洞眼,洞眼随着漩涡的运转逐渐变形,直到最后与漩涡完全融为一体。
“是哪一个?”云孤问道。
后卿死死地盯着漩涡说:“再等等,这些都不是。”
这时,星河里被卷入一颗纯白色的星石,那颗星石在漩涡里迅速膨胀,然后又快速收缩,一声巨大的嘭炸声带来一道炙热的热浪,那颗膨胀的白色星石坍塌成一个黑色的空洞,空洞随着漩涡逐渐往漩涡中心卷去。
后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走。”
混沌幻境无边无沿,没有上下,不分左右,更不知东南西北,这里只有一片黑暗,也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地可怕!
她有些发虚,硬着头皮深一脚虚一脚的前进。
头顶闪缩地亮光就是被同质的人,这些人变成了与星石一样的晶体悬浮在头顶。
她以前只听说过这里却从未来过,没想到这里异常广袤,这该从哪里开始找起,她不禁有些犯难起来。
后卿看出她的担忧,安慰她说:“这里虽然大,好在也空旷,我们也不必一处一处的细搜,腾云快速掠过一眼便清楚。”
“嗯。那快行动吧。”
“大人,祭师怎么还没出来?”
“祭师自有安排,你们看好阵法。”
“是。那侧妃?”
钱怀瑾看了眼还倒在地上的侧妃,“祭师说侧妃被邪灵附身,等祭师出阵后为侧妃驱完邪再送回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