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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三爷略一思忖,忽然一笑:“草儿所虑甚是,嗯,不如这样,你大方些,把那红宝首饰啥啥的,分一些给你大姐,也免得她成天跟着祖母嘀咕,让你祖母也早些好起来。”
瑶草心里直咬牙,脸上却淡淡笑着:“爹爹发话,全部送给大姐也没什么,只是祖母生病实在跟衣服首饰不相干,乃是大姐自持身份,瞧不起祖母与她所定杨家大表哥,赌气踩烂了二表舅母与她的定亲表记赤金扁头钗,二舅母大怒,这才执意与祖母退婚,祖母因此气病了。这事儿祖父知道,父亲不信可以去问。”
柯三爷顿时变了脸色。
要说王氏在柯三爷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只因王氏进门之时,柯三爷尚幼。而柯老夫人因为开怀较晚,长媳进门已经年逾四十有二,眼神不大好了,且要忙碌一家子生计大事。一度,柯三爷衣帽鞋袜靠这个新进门大嫂照应,王氏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刻毒,长相也不丑,柯三爷作为小叔子,对王氏十分敬重。
今日柯三爷为了母亲寿诞,特特于昨日下乡至朱仙镇巡查秋收农事,目的就是假公济私,好回家与父母拜寿。
熟料进门就闻听母亲病倒,去探问之时母亲泪水涟涟,求他照应大房二子一女,帮助他们成家立业。
柯三爷虽然孝经母亲,却也知道这是一大笔开支,凭他目前所挣俸禄实在难以承受,只说要与方氏商议商议。
柯老夫人虽然失望,却也说了句:“正该如此。”
岂知出门遇见王氏泪水涟涟挑唆了那一番话,把瑶玉退婚,柯老夫人病倒,悉数推到方氏头上,还约了柯三爷晚上去与大爷喝几杯,她再将一切根由细细道来。
柯三爷这才恼了。
王氏还假惺惺劝慰几句,说是方氏大约是带孩子操持家务太辛苦,所以口气冲了些,违拗了婆婆,叫柯三爷要体谅,且别撕破脸。
王氏说这话,就是想让柯三爷暗自怨恨,让方氏无从辩解吃个闷亏。谁料柯三爷听闻方氏冲撞母亲,又对自己尊敬的大嫂不理不睬,倒跟二房好得很,越想越气,这简直就是打自己脸嘛?
因为方三爷之前已经无数次跟方氏提过,说王氏对自己不错,叫方氏要感恩。方氏竟然不听,这还了得!气冲冲回房与方氏理论。这才有了刚刚一幕。
回头却说瑶草一番话,柯三爷虽是半信半疑,却也对王氏之话产生了怀疑。
王氏今番挑唆,经由瑶草一番抽丝剥茧,不说完全破产,却也打了折扣。
柯三爷自觉偏听误解了妻子,不免脸色讪讪。
却说就是这一会儿功夫,清明已经将王氏如何挑唆,以及晚上还要请酒之事说给了秋云,秋云叙述到给方氏耳里。
方氏顿时大怒。想自己这般委曲求全,她竟然还要骑上头来作威作福。方氏估计王氏今晚尚有诡计,乘着眼下柯三爷有愧疚之心,方氏想着不如乘机翻脸一博,彻底与大方撇清算了。
遂抱起一对双生子,递给柯三爷,眼里直落泪:“三爷知道妾身生下这一对孩子如何艰难吗?”
柯家栋梁正在瑶草指导下跟柯三爷父慈子孝,咯咯乐呵揪着父亲衣衫站起身子,一个去抓老爹耳朵,一个去抓老爹乌纱。
柯三爷呵呵呵笑着躲避:“哎哎哎,这可不行啊,抓耳朵尚可,乌纱不可矣。”
忽听方氏说此话,不免一愣;“这个?何意呀?”
方氏按按眼角抽泣道:“我隐忍至今,就是想息事宁人,却不料作恶之人不死心,罢罢罢,今日就与老爷说个明白吧,老爷知道,我当初因何忽然动胎卧病,辞了管家之职吗?”
柯三爷眼皮一跳:“为何?难道不是你劳累动胎,母亲体贴你?”
方氏摇头:“非也,却是当初有人故意在厨房地上泼油,致使我摔跤,险些落胎,再后来又在议事厅门口泼水成冰,暗害于我,这些都被婆婆知晓,因而准我安胎休养,嘱我闭门不出,一面遭人暗害。岂料,那人不死心,又在饭菜里动手脚,利用药理相生相克,把我鸡汤换成龟汤,还怕我不落胎,又在龟汤里加茅根红花,这事儿婆婆不知道,二嫂知道,老爷不信,可问婆婆二嫂,看看我有无说谎。”
柯三爷皱眉:“二嫂?”
方氏点头道:“正是,当日多亏她替我安胎保胎,我才能顺利生下双生子,也因为感激,我才格外看顾二房一对子女,因为她们是双生子的救命恩人。可说当初没有二嫂保驾,我很难生下他们。虽是那汤我只喝过一次,就被二嫂识破没喝了,可是那送汤之人一直送了一月之久,倘若我当初懵懂无知,别说生下孩子,就是我自己性命怕也难保。老爷,这样的杀身灭子之仇,你叫我如何善待她的子孙?”
柯三爷闻言脸色大变:“你说大嫂害你?我不信,她如何要这般?没有道理呀?”
方氏粲然一笑:“没道理?老爷别忘了,她手里有一位表妹正盼着我腾位置呢?”
提起简小燕,柯三爷顿时一红:“你别胡说,没影的事情!”
方氏自嘲道:“我当初没说,就怕你不信,说了也是徒增烦恼,果然叫我猜对了。我原想委曲求全,离开了就算了,一切就当没发生,我自己重新来过,不想她们竟然步步紧逼。
妾身今日既然说出来,也就不怕承担后果。夫君若一意孤行,定要把大房子女带去祥符县,我也不能拆散你们叔嫂情深,我惹不起,躲得起!我们母子就此与夫君决绝,我自带着三个子女回汴京去,却绝不能容忍我的孩子,跟蛇蝎之子共处一室。”
柯三爷闻言,怒不可遏:“什么蛇蝎之子,夫人慎言。”
随即丢下柯家栋梁,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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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怕柯三爷挟怒而去,剩下方氏心疼如绞,一时间泪下如雨。
要说瑶草之前曾经想过,要破坏父母关系,让她们生嫌隙和离,彻底脱离柯家,只是想着母亲的感情与男尊女卑的社会实情,方才罢了。不想如今极力想撮合她们了,母亲自己翻脸了说了这句话。
瑶草却没什么伤心,十分冷静,眼下的情势实在比前生好了许多,母女们身体健康,活得滋润,母亲更有双生子做后盾,腰杆子挺直。
王氏害人的关键证人二伯母,经过这次变故,应该对祖母与王氏寒心至极,瑶草相信,只要母亲允诺继续照应瑶枝与三堂兄,二伯母绝对会挺身作证,证死王氏。
倘若惊动族里开祠堂,王氏被休回家之日不远矣!
瑶草以为眼下情势之于母亲,乃是进可攻,退可守,无论祖母王氏再生什么幺蛾子,母亲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想着自己重生之后,操心劳力,拼命扑腾谋划,总算挣得今日局面,瑶草美美舒口气。
瑶草心里盘算着,总觉得自己母女们脱离了柯家会生活得更好,可是瑶草也知道,父母即便翻脸,和离可能也很小,别说外祖家不会轻易答应,就是母亲怕也舍不得父亲,毕竟是青梅竹马结发夫妻。退一步说,就算母亲横了心,外祖家也接纳自己母女,估计祖父母也不会答应。他们即便舍得母亲,舍得自己,绝舍不得栋梁兄弟。
同时,瑶草相信,柯三爷即便偏向侄子老母,这些爱绝不会超过他疼爱儿子。几千年香火传承观念,已经长进了男人们甚至女人们血液里。瑶草有这个信心,只要母亲不铁了心思主动求去,方家休不得母亲,也不舍得休弃母亲。
不过为了表白自己与母亲同仇敌忾,瑶草微笑摇着母亲衣袖温言安慰:“娘亲别怕,凭您走到天边,女儿都跟着您,为您撑腰。”
方氏摩挲着瑶草粉嫩玉手,和泪一笑:“娘知道,真和离了,娘也决不亏待你们!”
瑶草笑道:“恩呢,女儿明白,古语有云,能没当官的老子,不能没了要饭的娘嘛!”
方氏顿时一乐,十分熨帖,摸摸瑶草耳朵片子:“这孩子,别瞎说啊。”
瑶草一笑:“娘啊,不说和离呢。”
方氏一刮瑶草鼻子:“鬼丫头!”母女正在说笑,苏氏气呼呼进来了,进门一反常态吩咐道:“秋云冬云,你们守住门口,别叫闲杂人等接近。”
秋云冬云齐齐看向方氏,得到允许方才关上房门出去了。苏氏忽而看向瑶草:“三丫头在这儿啊,你二姐正找你呢。”
这是赶自己了,看来小偷要冒进了,瑶草会心一笑,招呼奶娘抱着柯家栋梁回了房。
这边苏氏拉了方氏坐下耳语道:“弟妹,你再聪明也猜不着,大房两个贱人想生什么幺蛾子!”
方氏笑道:“噢,不会肚子里有了货色还爬床吧?她也不怕累得慌呢?”
苏氏抚手笑道:“嗳哟,他三婶,你可真神了,就是这话。”
方氏一愣:“当真?我们老爷?”
苏氏一声嗤笑:“这话新鲜,未必是我们家爷呢,她若瞧得上,还不早爬了,偏等今天三弟回家才爬呢!”
方氏啐道:“她也是书香门第,她爹爹错不过中了秀才,教过私塾,她娘到底如何教养呢?”
苏氏咬牙一声啐:“我呸,她娘要有骨气也不会顶着老太太白眼吃白食了,今日老太太好日子,愣没捎带她母女一句,她们也好意思母女们一起爬桌子拣碗,在我,八抬大轿,我也不来了。”
方氏叹道:“唉,真是一样米养白样人,自作孽呢,也怪不得别人了。只是,你消息可靠么?”
苏氏郑重点头:“绝对可靠,瑶玉奶娘屋里姑娘病得半死,王氏愣不管,我替她请了游医,连抓药带诊金,共计花了我五钱银子呢,可惜孩子烧得狠了,拖得时间久了,耽搁了,倒底没救回来。可怜她丫头没了,男人倒跟隔壁村寡妇勾上了,见面不是要钱就死捶。有个儿子又小,被她厉害婆婆攥在手里,不叫她沾手,她儿子如今只认得祖母,倒跟她这个母亲生分了。我见她可怜,时不时与她些东西回去孝敬婆婆,叫她看一回儿子。她慢慢与我通些消息,左不过鸡毛蒜皮无大事。这次三弟一回家,我就嗅到味儿,特特许了她,倘若事成,我与她二两银子谢仪。她既缺钱,又恨王氏不仁,绝对信得过。”
方氏沉思不响,目光时而暗淡时而闪烁,似乎难以抉择。
苏氏拐拐她:“嗳哟,到底拿个章程呀?是晚宴时我故意推她一把,让她动胎露出尾巴,还是等她嗯嗯,真的那啥?”
方氏皱眉再皱眉,闭目一咬牙:“叫她爬。”
苏氏叹道:“何必呢?若真的沾上了,你也不嫌腌臜呢!”
方氏叹气:“我想看看!”
苏氏一撇嘴:“依我说,多余一试,哪有猫儿不偷腥呢。”
方氏眼神凛一凛:“我也想叫他看看大房居心,看看大房一家子如何给他凑绿帽子呢!省得他老是听人唆摆,说我不是,二嫂不知道吧,王氏挑唆老太太,想把大房子女塞进祥符县衙去,我没应,说养不了,她却说没得二房独占,可以瑶玉瑶枝轮换着去。”
苏氏闻言恨不得立时去撕了王氏嘴,拧了她的脑袋来,心中火气升腾澎湃,豁然起身,一掌拍在桌上:“好个厚颜无耻东西,好,就依你,我保管今夜里这出戏,唱得比台上角儿还好听。”
方氏勾唇一笑:“全赖二嫂周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