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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回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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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眉头紧皱,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面色却越来越白。

    似梦见他如此模样,冷哼一声,眸中再也寻不到一丝暖意,“哈哈……他要想帮你,今日西州便不会城破,当日入夏刺杀夏侯良时他便不会推诿,你西州城的守将们也不会惨死在夏军的屠刀之下。哼!他同你说,明日卯时商军便会从无垠关来救你的西疆百姓,你就信了。可是你却忘了,我和慕师兄,风师兄二人这一路是如何真心待你,助你,甚至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帮你达成所愿。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你的冷漠与无情。早知如此,当日雾宅之中,就不该一时心软收留了你……”

    最后一言,语调低沉嘶哑,一阵风过,吹起林间落叶,频添几许苍凉与悲切。

    她总以为,自己的灵魂依旧是个凡人,故而对人间的凡人始终带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却没想到,最终想要伤害她的,也是这些凡人。

    如此想来,离境果然算得上是净土一方,苍轩虽有些可恶,但毕竟只是贪图她的美貌罢了。

    大约是似梦的话句句都说中了要害,陆离的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了,拂尘一紧,右手紧拽着似梦的手腕飘然落地。

    “陆离替我家君上谢过君上大恩!君上圣明,适才这蝶妖所言,君上切莫轻信!”陆离一边辩解着,可眸光却不时撇向远处天际,似乎在确定什么之后方才稍稍放心,回头又道:“时间紧迫,陆离先行告退!”

    言罢,拽着似梦就要离去。

    司马洛城这才惊觉上当,迈着趔趄不稳的步子,想要去追,可陆离早已祭出宝剑,预备御剑而去。

    他一急之下,只得大声喝道:“陆大祭司且慢!”

    陆离闻言微怔,却并未停下脚步,似梦亦未再回头,只是低垂着脑袋,耷拉着双眸呆呆地盯着自己的绣鞋出神。

    心中暗想着,她如今这般大概就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了吧。

    虽然陆离一再声明,只要她为百里冰恢复容颜,就不会为难她。可反之,若是她还是哭不出来,没有眼泪给她用,到时她又会如何折磨自己呢?

    她心内悲叹自己命运凄惨时,只见眼前玄影一闪,刺目光芒从她脸侧划过,径直没入陆离胸口,待她回过神来时,身旁的黑袍大祭司陆离已瘫软在地,血污染红了地上的落叶。

    手腕处一紧,她整个身子都落入了那玄衫男子的怀中,不等她抬头去看,便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呵斥,“哼!无知凡人!当我阙恨天是稚子不成?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当日离开雪域时说的明明白白,你助我找到梦姑娘,我便给你一颗灵药,助你历劫飞仙。明知她是我家尊主要娶的夫人,你还敢打她的主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闻言,似梦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完了,阙恨天,她就知道,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他在这里,那木头呢?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抬眸四处张望,却并没有慕紫礼的身影。

    那陆离虽吃了阙恨天一击,却并未咽气,此刻强撑着身子抬起了头,恳求着,“族长恕罪!梦姑娘恕罪!陆离绝非有意冒犯!求梦姑娘开恩,赐我一滴泪便可!我家君上等这味药引,已有数年,还请姑娘体谅!”

    见他这等放低了姿态,恳求自己,似梦竟有些心软,原也不过是一滴泪罢了。

    可余光却撇见了气喘吁吁,才追上来的司马洛城,心间一凉,遂冷言道:“非是本姑娘不体谅你,只是本姑娘自出生始,便只会笑,不会哭。实在抱歉!”

    她一句话断了陆离的念头,就连阙恨天也有些意外,毕竟对方所求的只是一滴泪,着实也没什么要要紧的。

    可他转念又想,陆离先前假意替自己疗伤,实则是存了旁的心思,想要借助他的手将似梦带回商国,心下一恼,竟想一掌将其毙之。

    可清风吹过时,已有微不可闻的木香传来,只怕慕紫礼转眼之间就要追来,他一急之下,已显出真身,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仰首长啸而去。

    待慕紫礼赶来时,只剩陆离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

    还有惶然不知所措的司马洛城,面无血色,目光呆滞,看着满身是伤的慕紫礼,良久才道:“对不起!梦儿她……”

    他声音哽咽,不知如何解释这一切。

    他只记得,似梦被那鸟妖带走时,紫眸中布满哀伤与绝望。

    慕紫礼怔了一怔,不必去猜,带走梦儿的定是阙恨天无疑。

    适才,阙恨天趁他不备,将他困入一方幻境中,那幻境里有笑靥如花的似梦,他险些被绊在其间不能脱身。

    幸而,关键时刻他回过神来,方才能破了那方幻境,一路追来。

    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可眼下,这一身的伤,若不及时疗养,就是回了离境,也难从苍轩的云水宫中救出似梦。

    加之,他曾答应过似梦,要寻到依风,确保他安然无恙方可。

    是以,慕紫礼虽察觉到眼前的司马洛城神态有异,却无暇顾及,只是拂袖拱手,淡淡说道:“君上请自珍重,慕紫礼告辞!”

    言罢,头也不回,御风而去。

    徒留司马洛城一人,望天而叹,悔不当初。

    据传,自公伯龙海奉师命撤出无极阵后,西州北城门转瞬便被夏军攻破,司马洛城在常毅与众影卫的护送下,匆匆逃离了狼山。

    次日卯时,商国大军果然冲破无垠关,杀入青阳郡,正巧与夏侯良的大军狭路相逢,两军血战三日,商军胜。

    实则,商国领兵之人正是国君百里冰本人,她智勇双全,即便面对巫族族长阴泽,也丝毫不惧,竟在百招之内将其斩于阵中。

    一时军心大振,夏侯良痛失军师,终究一败涂地,连同他所剩不多的夏军,受万箭穿心之苦,命丧青阳郡。

    据传,陆离虽死在阙恨天爪下,却早在他被百里蓉接回并州之时,已将一身本领都传授给了唯一的徒儿百里冰。百里冰既有她母亲的谋略,又得了陆离真传,除却那一张终日不离脸的面具之下隐藏着她的脆弱之外,堪称无懈可击。

    正当云国百姓感念商国大军的救命之恩,大开城门,夹道欢迎他们入城时,一切事情便犹如似梦当日所言,发生了惊天逆转。

    百里冰不废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占领了青阳郡,而后便率领着她的军队一路往东南而行,只用了短短十日便将玄阳城收入囊中。

    当朝阳宫中,百里冰褪下那张银色面具,露出惊悚骇人的面容时,司马洛城总算明白了似梦当日所言。

    他一念之差,竟将最不该舍弃之人舍弃了。

    待他醒悟之时,心中宏愿终成空,司马家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后世《九州志?云国篇》有载:九州历九千八百二十七年秋,商国国君百里冰率十万铁骑攻入玄阳城,云国灭。君司马洛城被囚于朝阳宫,郁郁而终。同年冬至,齐国与夏国纷纷俯首称臣,九州一统于商,尊百里冰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