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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一往无前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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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腊月寒冬,正是一年当中最冷一段时间,即使是温暖湿润的关中平原,此刻也是洒水成冰。地上残雪依然未消,不过数量倒也不多,是以雪粉的形式存在。朔风吹起,这些雪粉便立刻纷纷扬扬地飞舞得漫天都是,被冬日的暖阳一照,倒也别有一番美感。

    此刻的骊山东北方向,华阴郡与京兆郡相交的地方,放眼望去,正是这样一副有如童话般的如梦如幻的美景。美景当中,一队骑士从东向西迤逦而来。

    这队骑士大约有三百多人,胯下坐骑全是肩高背阔的辽东高头大马,穿着各异,有穿盔甲的,更多的穿的却是皮衣,还有一些皮衣外面披着汉家锦袍的。

    队伍中最显眼的地方,要数这些骑士头上都戴着一顶貂帽,灰色的帽檐上面一条白色的貂尾又粗又长,随着马上战马的奔跑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而队伍最前面两杆迎风翻卷,猎猎作响的大旗和两杆节仗,表明了这队人马中有一位是节度一方的节度使。

    马上骑士也是各异,有汉家儿,也有突厥人和粟特杂胡,但更多的却是奚人和契丹人,一个个都样貌粗野目露凶光,看起来凶悍无比,几名头领模样的更是一脸的倨傲自得之色。

    不问可知,这队人马正是一方节度使入朝述职的扈从军队,只不过这队人马却全无一丝半点军队应有的肃杀之气,阵型散乱不说,所有骑士更是洋洋得意地骑在马上,大声用各种胡语或说或笑,吵吵嚷嚷的,一股胡地的腥膻之气扑面而来。

    这队人马的中心,是一个又高又白的大胖子,骑在一匹极为神骏的辽东骏马上。最为有趣的是,别的战马都是一副马鞍,但这匹粗壮高大异常的辽东骏马上竟然有有两副马鞍,一副坐人,还一副小鞍上放得却是骑乘者那个巨大无比的肚子。

    这个巨腹便便的大胖子正是大唐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河北采访使,御史大夫,东平郡王安禄山。

    每年十二月份安禄山都会入朝觐见皇帝,这次同样如此,即使今年把月的时候,他刚刚打了大败仗,出征的六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杀掉的敌人却可以忽略不计。

    按律这样的羞耻惨败,是要被治重罪的,轻则被撤职,重则下狱。但安禄山对此却一点不担心,他近来思虑的只有一人,就是那个在河中就坏他好事,却怎么也除不掉的萧去病。

    说起这个萧去病,就让安禄山觉得头疼。在河中就杀掉他的数百蛇牙精英,还连同那个高仙芝在整个西域和河中清剿他的蛇牙势力和被蛇牙控制的马匪。

    粗略的估计到目前为止蛇牙的好手已经被杀掉了三成多,连一个副统领也死在萧去病手里。除了这些,钱财方面的损失更是巨大,那些被马匪抢劫的财物,最后都归了安西军。

    而且安西军好像特意跟他们做对也似,对他控制的正当的商队也查的相当的严,找着理由就将商队扣下来,搞得安禄山这半年以来,收入大减。

    除了这些看得到的实力和利益受损,还有两点更是让安禄山觉得无法忍受。其一就是因为安禄山一直自称是大光明神的化身(不是笔者杜撰,历史学家荣新江对此做过深入研究),经常亲自主持祆教祭祀活动,把自己成为胡族百姓的宗教领袖,利用‘大光明神化身’的身份来号召当地胡人。

    正因为这个身份,让他在之前得到整个祆教信众的支持,并以此勾连河中众国。可哪里想到,因为萧去病的横空出世,一下被葱岭以西的祆教徒奉为索什扬,现在他们不但不再相信自己是大光明是化身,反而主动与自己划清界限,甚至为敌。

    另一个就是,他安禄山能够取得今天这样的高位,能够镇得住东北边防固然是一个因素,但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他能获得皇帝李隆基还有贵妃娘娘的宠信,能够讨他们欢心。

    可是现在那个萧去病貌似在这一点上,也将他比下去了。最为气人的是,自己认了贵妃做干娘,那萧去病却认了贵妃娘娘做干姐。

    这样一来,自己见了他岂不是平白就掉了一辈,真真是气死个人!

    可是偏偏自己却拿那萧去病一点办法都没有,刺杀的办法是行不通了,进谗言也不行,连自己最惧怕的李林甫加上王鉷都没斗过他……难道只能看着他一天天的变强,然后再与自己为难吗?

    一路走来,安禄山心里所想的都是这件事,一直全无头绪,想到头痛的时候就忍不住埋怨起他身边那位义弟张献诚,当初一剑将他杀不了,现在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到前面一名哨探急匆匆飞驰而来,隔着一百多步,就放声大喊:“敌袭!王爷,前面出现大队全副武装的人马!”

    闻听此言,一行三百多人顿时大惊失色,所有人停止了谈笑,纷纷将兵器握在手里的同时,不约而同都望向了中间的安禄山。心里那纳闷呢,这可是关中腹地,哪来的敌人?

    安禄山也震惊得三魂六魄丢了一半,一颗心怦怦乱跳得厉害。昨天在驿站还接到皇帝李隆基的旨意,说是今天会有人迎接自己,怎么会有敌袭?

    这关中腹地怎么可能有匪帮,敌袭只能是官军了,难道自己密谋造反的事情败露了,皇帝派人来抓自己?想到这里,安禄山顿时吓得浑身冷汗直出,瞬间打湿了几层衣服。

    倒是身边的第一军师严庄十分镇定,大声询问报信的哨探:“敌军可有旗号,可曾喊话,有多少人?”

    那哨探惊魂甫定,回答道:“打得是飞龙兵旗号,看上去大约有一千多人,分成四队,我向他们喊话,但没有一个人回答,列成军阵就这么直接向我们这边威压过来,离得近时,第一排骑兵还纷纷掣出弓来搭上箭就准备射,幸亏我跑得快!”

    “他们距离我们多远?”

    “我见着他们的时候在六里之外的鸿门,现在只怕距离不到三里了。”

    严庄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也一下白了。这不招呼就直接带兵压过来,难道真的事来抓安禄山的?

    这三百多人里面知道安禄山准备谋反的也就严庄、高尚、以及安禄山的义弟张献诚了。难道事情真的败露了?严庄皱着眉头,已经在开始思虑该如何脱罪立功。

    倒是安禄山的第一个谋士高尚高不危对安禄山极为忠心,他凑到安禄山耳边,小声道:“王爷,事到如今多思无益,不妨做好迎战准备,静观其变。我们宫内并没有这样的情报送出,可知陛下应该还是信任王爷的。”

    安禄山这才心思稍定,下令两百曳落河以及其他大小将校亲卫做好迎战,准备,自己则战战兢兢,随时准备跑路。

    白衣剑客张献诚,也微微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中宝剑。他艺高人胆大,并不怕失陷与敌阵当中,但如果要保护安禄山脱险,则会很麻烦。

    三百多安禄山麾下士兵将校,现在还并不知道安禄山已经在密谋谋反,听说是官军,反倒一下镇定下来了。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多次来过长安,见识过长安禁军的武装力量,在他们心里都是十分看不上的,心里暗道,莫说是一千兵马,就长安禁军那些废物,几十年没打过仗的军队,再来两千也不够自己冲击一次的。

    但是他们很快就他们想错了,极目远望,就见西面天际处,迎着太阳光,一道由骑军组成的人浪已经出现,一排又一排血红色的盔缨迎风招展,赤色的飞龙旗在这支骑军头顶猎猎猎猎舞动。

    这些骑军排着整齐的队列,已经拉开了阵列,转瞬之间就由纵队变换成了横队。在骑队卷起漫天飞舞的烟尘和雪粉中,阳光下闪烁出一片寒光,那是对方骑军的槊锋和矛尖在闪闪发光。

    对面的骑军速度越跑越快,但阵型却丝毫不乱,只听见远远一声军号响起,左右两翼各两百多人的骑军立即将速度提到了最高,一个转弯向自己这边的两翼包抄过来。

    紧接着,中间两队骑军又是一声军号响起,两名军将模样的越众而出,左手掣出了弓袋里的骑弓,右手从胡禄里抽出羽箭来,箭搭上了弦。

    大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滚雷般的马蹄声仿佛响在每个人耳边,像重锤击打着每个人的心脏!

    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看见,对面骑军是五人一排,队形方方正正,马上的骑士也一个个精悍无比,挺直地坐在马鞍上,即使在全速奔跑中,阵型也丝毫不乱。

    整支骑队就像海浪一般无穷无尽也似,就这么一往无前地朝他们涌过来。看来气势,仿佛前面就算是有一座高山,他们也能将之一冲而倒,仿佛整个天下就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半下也似。

    包括安禄山和张献诚在内的三百多河北骑军一时之间都被震慑得面如土色,口干舌燥。那飞龙禁军排山倒海也似的压过来,对方明明只有大约一千兵马,但那所向无前的威势给众人的压迫感,却胜过数万军马。

    飞龙禁军什么时候成了这样军容齐整强军了?这气势,甚至连他们这些常年征战厮杀的边军也远远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