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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同方辰杰告别,如何回到的办公室。我依稀记得自己很想找个角落用眼泪淹死自己,但,一回到办公室,我便被一堆的公事催逼着将眼泪丢出地球,一个接一个的会议,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时间在办公室里转得加倍快,挤压出所有与利润无关的私人情绪。
这就是生活,我一心要摆脱的生活。拿灵魂换,也要摆脱的一切。我终于在晚上七点渐渐黯淡下来的办公室里喘着气,看着安静空荡的空间。
老刘神出鬼没地在我背后开口:“带我出去走走。”
我早就习惯了,同敲门有仇的魔鬼。我回头,看着他:“想去哪里?”
他微笑:“你读大学的地方,今天我看电视里介绍,很漂亮。”
他大约对我从小到大所有细节都了如指掌了。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小说里的阴司里的生死簿,据说那种地府档案,可以细致到曾经不小心踩死过蚂蚁的数量。
哦,我又想太多,我提醒自己,这位是魔鬼大人,人家同阎罗王是不同部门。于是我低头,又抬头:“电视台应该高兴,有了你这么特别的观众,他们终于拥有全方位的收视群体。”
老刘疑惑:“怎么说?”
我笑,同他解释:“你看,以前电视台的收视群体,只包括凡间人等。但因为有你加入,而你来自地狱,所以电视台的收视范围就由此又了历史性变动,也就是说,从你打开电视收看的那一刻起,电视台的覆盖范围就突破性地跨越阴阳界。也许,他们以后可以考虑在广告招商书里增加地狱消费群体这个概念。”
老刘听我侃侃而谈,一路扬起嘴角,当听到地狱消费群体时,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好笑,人死了,还消费什么?消费,那是活人给自己设的套,为了消费而工作,拼命工作,为了保持消费,于是消费了时间,生命,快乐,晒太阳的悠闲。
而最后,一了百了地死去,什么都没有留下。原来被消费的,其实只是一场由生至死的幻觉。
好吧,我说错了。我决定换个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同这个魔鬼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有这么多奇怪的话题。
我笑眯眯对他说:“老刘,挺熟的了,来满足下我的好奇心,给我看下你的角吧。”
他楞:“什么角?”
我用手指在头上比,尽量做出狰狞的表情:“恶魔的角啊,天使有翅膀,恶魔头上长角,别藏了,全世界只要看过电视的都知道。”
老刘爆笑:“哈哈哈哈,展颜你现在的样子真可爱。”
我泄气,放下手,看来是没戏了。老刘边笑边说:“头上长角,哈哈哈,长角,哈哈哈。太有想象力了,哈哈哈哈。”
我干脆收拾自己的东西,不再搭理他,但这魔鬼现在学着我的动作,比划着对我扮鬼脸:“长角了,看,哈哈哈哈。”
我忍住不看他,但他锲而不舍,凑到我眼皮底下,我推他,他晃开,又贴过来,摇着头,手指依旧比划着:“看看我的角。”
我的天,地狱的生活绝对非常枯燥乏味,这放出地狱的魔鬼一入凡间便活泼至此。我眼角扫了他一下,低头,将桌面的笔毫无必要地扔进抽屉里。
但我的嘴角已不由自主高高扯起,一个成型的笑,在我低垂的脸上绽开。
很久没有这样毫无来由的笑过了。
我轻轻掠了一下头发,尽量平静忽然有些波动的心情。老刘的头上没有长角,我的心,却忽然长出了一个小小的触角。
那小小的触角,正贪婪地吮吸着源自魔鬼的快乐。这,算堕落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同老刘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能找回许多已经不存在的东西。
比如,我们又一起坐在晚风清凉的校园里。
七月的校园,有些空荡。我们坐在小小花园里,一人举着几串羊肉串大嚼。魔鬼真可怜,我看着他享受地叹息,满足地砸吧嘴,那样孩子气的快乐与满足,让人感动。
我看着那幢小小的楼房,我曾经住了四年的宿舍。我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同那梦相类的,是我曾经的四年。
青春在如梦似幻中一闪而过,我如今同魔鬼并肩坐在这里,凭吊往昔。我不知道我失散的灵魂是否会如我此刻一样安静坐着,向往过去的青葱岁月?
也许我应该在这个地方仔细搜寻?我推一下老刘:“我的灵魂会不会留在了这里?”
他整满嘴塞满羊肉,含含糊糊的声音根本无法辨别。我猛然站起,盲目地四处搜寻。
该怎么找呢?撒符?跳神?叫着自己的名字?
我努力瞪大眼睛,但是,当然,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我束手无策站在花园里,愤愤看着还在那里悠闲吃着东西的老刘。
终于等到老刘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肉,但是他说:“真好吃。”
然后他微笑:“展颜,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也最傻的女人。”
我叉着腰,他并没有解释。但他站起来,朝我曾住过的小楼走去。
我不由自主跟牢他。
跟着一个魔鬼混的好处就是——我发现门口值班的阿姨的如炬目光穿过我们,于是我们大摇大摆走进楼里。
同我昨晚的梦境里一样,宿舍楼里空空荡荡。老刘径直走进我曾经的宿舍,房间已经装修过,比我读书时设施先进许多。
但我站在窗口向外望去,楼下的风景还是那样熟悉。
以前张闻经常站在楼下等我,我也是象现在这样,站在窗口,等着他的身影出现。然后,飞奔下楼,同他一起走去图书馆。
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