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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义的声明显然是半点儿作用也没有。
那个冷肃脸的提刑,手里的力度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用力,高义被人捏住脖子,脸上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呼吸不畅,总之,半分公子哥儿的风度都不剩。
“我再说一遍,马上把解药给我。”
娃娃脸的另外一个提刑,脸色一样糟糕,雪白雪白的,目中都在喷火,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数到三,如果你们不把解药交出来,在场所有人,都要给我的兄弟陪葬。”
气氛顿时凝重。
高义气结——这等无妄之灾,未免荒唐!
杨蕴秋心下叹息,他别有心思,没有一开始就救人,让人家丢了这么大脸,要是对方是个心思狭窄的,自己这会儿即便出手相救,恐怕也要留下芥蒂。
如果可能,最好是和平解决。
他一个法修,真和人家正正经经的体修,还是颇为不俗的体修正面较量,也不大合适,在延国那个位面,道行差不多的法修和体修对阵,一向是拉远距离,或者暗中出手阴人,可没哪一个傻到以自己的弱点,硬抗人家的强项。
不过,此时似乎也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
“二位,在下略通医术,不如让在下看一看中毒的病人,高公子他们若是的确没有下毒,你们逼问他们,也是浪费时间。”
杨蕴秋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清楚楚地传入在场众人的耳朵里面。
那个冷肃脸的提刑一怔抬头,看了杨蕴秋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官爷,你再逼迫下去,难道就不担心高公子他们随便拿点什么药,说是解药糊弄你。看你的样子,显然中毒的人毒性已经发作,根本耽误不起。”
杨蕴秋的话音未落。那个娃娃脸已经厉声喝道:“好,就带你去看。若是不能解……”
他剩下的话没出口,但脸上的疯狂之色已经清清楚楚,那模样简直是不惜玉石俱焚。
高义一颗心砰砰乱跳,高姑娘也胆战心惊,只看刚才那家伙出手的疯狂劲儿,要是不能如了他的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杨蕴秋猜测。这会儿换到二十一世纪,高义肯定欲哭无泪地大吼——疯子滚粗!
高义让人倒着放在马背上。
杨蕴秋也跟在后面策马疾驰。
提刑司的宝马一水的骅骝宝马,火红的颜色,张扬的很。高家用来拉车的马虽然也不差,可和人家一比,绝对成了劣马。
高姑娘急得在后面一路追赶,也只能看见尘土飞扬。
杨蕴秋背着他那个明显很独特的大背包,骑在马上一路紧随。也就差不多一刻钟左右,就看见前面有一辆宽大的黑色马车,车前的旗子是提刑司特有的黑面金线旗。
只有一个车夫赶着车马,杨蕴秋就见后面同样过官道的行商们,很自发地半路转道。绝不肯打扰,心下对提刑司的势力更有了几分认识。
距离马车还有很远,那个包子脸的提刑就过来示意他站好,看样子是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武器在。
杨蕴秋这才知道,不是对方不够专业,想来是太着急,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此时却是认认真真地把他身上的东西都给看了一遍。
他制作的空间包现在换成了臂环样式的,到没让人发现不妥。
等到背包打开,娃娃脸从里面翻出两册装帧精美至极的书籍,一册地图册,一册是繁体竖排的《聊斋志异》。
看见这类书,两个提刑的面上总算有了表情,显然挺惊讶,待杨蕴秋的态度也稍微好转,虽不是多大的变化,至少他觉得对方看他的目光,不再像看一个冰冰冷冷的物件儿,而多多少少有了些许尊重。
果然,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地位不可小觑。
这两本书,还是杨蕴秋让娃娃新近打印出来的,油墨味尚且没有完全消退,要是杨蕴秋自己,看电子书很习惯,可他现在身边时不时有侍女伺候,就不好老坐着发呆,随手拿本书装装样子,也比较容易让别人接受。
“请。”
那个娃娃脸走过去和冷肃脸的提刑小声嘀咕了几句,回来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蕴秋也不管他们俩戒备,径直过去打开车帘。
车内的两个男人穿着打扮和两个提刑一模一样,显然也是提刑司的人,只是脸色灰败,昏迷不醒,看样子到真像是中了毒。
杨蕴秋不懂医术,可对于解毒,他有一千种法子。
马车捂得严严实实,一点儿缝隙都没有,车内的气味难闻至极,他稍微呆了片刻,整个人就觉得心中烦躁。
杨蕴秋随手把车窗打开,那个娃娃脸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车里的味道这么差,就是没病的也受不了,何况是有病的,他们既然是中毒,又不是着了凉,透透气没什么。”
那娃娃脸皱起眉头,心下举棋不定,到底没有反驳,只是问道:“我兄弟中的什么毒?”
杨蕴秋摇了摇头,还没说话,那冷肃脸的提刑已经眯起眼,杀气毕露。
“别急,我虽然不知道他中的毒到底是什么,不过,我有一种药,是家里长辈留下来的,据说能解百毒,不如你们给他试试,放心,我的解毒药还剩下三颗,你们可以先找个人试药,这东西就是不起作用,也不会加重病人的病情。”
两个病人的情况的确很糟糕,杨蕴秋觉得,这就是要濒临死亡,不过,两个人长得到五官端正,斯斯文文,看气质就很不错,不像寻常人。
提刑司选人居然还要挑长相的?
看来无论哪个时代,无论是当文官还是武将,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他还有心思胡思乱想,一边也顺便去把高义从马上弄下来,靠着道旁一石墩坐下:“怎么样?可是很难受?”
高义摇头,咬牙看了那两个举棋不定的提刑一眼:“杨公子。你可有把握,要是没有,万不要因为高某牵扯进来。”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这四个肯定是提刑司的青衣提刑,到了青衣提刑这个级别的。个个都是千中选一挑选出来的,资质好,心性好的苗子,且都是从小就在提刑司长大……”
用最快的速度,用简单的语言,解释了一下提刑司的情况。
青衣提刑的数量不多,一般两个人一组。成为搭档,修习的也多是合击的功夫,从来同进同退,真正是情同手足。
和其他组的提刑也是从小生活在一处。彼此之间多沾亲带故。
正因为此,提刑司上下极为团结护短,一旦招惹了其中一个,顿时跑出来一大群,实在是十分难应付。
反正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乐意去招惹这么个团结合作,又不会轻易生事的组织,哪怕是王孙贵族,也对提刑司相当客气。
当然。提刑司也很懂规矩,他们只管江湖中事,只有江湖人犯案,威胁比较大,或者伤及普通百姓,他们才会出动,其它的朝堂中各种事务,一概不去理会,又是直属皇帝管制,所以即便势力不小,到也不至于到了碍眼的地步。
听高义如此说,杨蕴秋到对提刑司多了几分好感。
江湖中人快意恩仇,说的痛快,想象中也很痛快,哪个男人没想过纵马江湖?奈何江湖中人痛痛快快之余,却也免不了会伤及无辜,两帮人打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毁掉一些寻常人的锅碗瓢盆,更不会在乎会不会伤及无辜路人。
对那些不懂武功的寻常人来说,想必是吃够了这种苦头。
有提刑司在,无论如何,江湖人动手的时候对多点顾虑,说不定也能少伤些人。
这边窃窃私语了一阵,那个娃娃脸已经过来道:“还请公子给我兄弟解药。”
他竟然连试药都没说要试一试,杨蕴秋不由挑眉,不过,却没多说什么,随手就把一个白瓷瓶递了过去。
红色的药丸一塞进两个病人的口中,两个提刑就十分紧张,杨蕴秋也走了过去,他虽然对自己的药挺有信心,可到底是换了一个位面,谁知道这个位面的毒药会不会诡异到连他制作的解毒剂都不起效果。
为了保险,杨蕴秋干脆又暗中使用了一次延国那边昆仑一脉的‘净化术’。
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两个病人的脸色顿时就恢复不少,眼见一下子红润起来,那个娃娃脸的松了口气,小声叫道:“博英,你醒醒,博英?”
可惜,还是一动不动。
那个娃娃脸猛地扭过头瞪着杨蕴秋。
冷肃脸的那个,也是一脸期待。
那目光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杨蕴秋无语:“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解药确实能解百毒,他们不醒,也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大约是两个病人的身体状况的确有明显改善,他俩到没有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只是因为同伴不醒,面上的表情依旧算不上轻松。
杨蕴秋也无奈,这会儿要是刘胜在,那还好说,他真不是医生。
“不如去寻一个名医看看?”
两个提刑面面相觑,这时才想起来,有人病了第一时间应该去找大夫!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所谓关心则乱,他们看出自家兄弟是中了毒,首先想起来的当然是要解药,而且他们提刑司的人,很少在找大夫,连御医都不找,司里面就养着两个神医,都擅长给武林人士治病,和外面那些没什么经验的大夫们完全不同。
就是御医,也不会闲着没事儿干成天研究武林人士的那些内伤,外伤,暗伤的。
这虽然是个武侠世界,却并不仅仅是武林人士的世界。
于是一行人上了马车,杨蕴秋看他们根本连高义都不看一眼,哭笑不得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肯定,下毒的是高公子,但我告诉你们,你们这两个同伴中毒时间绝对不超过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我一直和高公子他们在一起,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毒手。再说。做这种事总要有个缘故,高家平白无故的。去招惹你们提刑司做什么?”
于是,高义的待遇稍微好了点儿,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在了马车里。
杨蕴秋赶紧拿了点儿治疗外伤的药给他,墨绿色的药涂抹在的伤口处,清凉一片,伤口也肉眼可见地愈合了。
高义本来心存愤怒,不肯抬头。此时看见杨蕴秋药物的效果,也忍不住起了些许好奇心:“真不知道杨公子仙乡何处,居然有这么多灵药傍身。”
在他心里,杨蕴秋的地位更是直线拔升。
对于一个武林人士来说。还有什么比结交一位好大夫更重要的,万一中了毒,受了伤,认识一个好大夫,就等于多出几条命来。
这时。两个提刑大约是看他们的同伴虽然昏迷不醒,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便把刚才那一副不近人情的嘴脸收了回去。
那个娃娃脸还真心实意地跟杨蕴秋道谢兼道歉:“杨公子,王某刚才无礼。还请您不要见怪。”
他声音十分稚气。
杨蕴秋也是这会儿才发现,这两个威风凛凛的提刑年纪都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脸上的绒毛还没有褪去。
那个娃娃脸叫王铮,冷肃脸的叫傅雪青,两个中毒的,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一个是王铮的搭档,狄博英,一个是傅雪青的搭档,叫叶苏。
四个人这次出京,是为了一桩一百三十二人被杀的惨案,月前从北地来了一户姓高的盐商家,做完买卖离京的时候,让人全部杀害,连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也没放过。
因为有人看见,说凶手只有四个人,形如鬼魅,连那人都被吓傻了,到现在还说不出囫囵话,目前有的信息,还是提刑司从他的惨叫声里探寻出来的。
这次的犯人有可能武功很高,肯定是江湖人,提刑司就派出了两组青衣提刑,寻常的案子,提刑司出动调查的,大部分都是黄衣提刑,要是查出点子扎手,就叫距离最近的青衣提刑去支援,但通常一组就够了,两组一起出动,不过是因为信息不全,为了加一层保险,结果,连受害者的家都没到,一组就折了一个人。
提刑司起码也有十几年没吃过这种大亏了!
高义显然也知道不好,却忍不住愤愤道:“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才上岸不久,凭什么认定是我们下毒?”
他是有多么想不开,才莫名其妙地去招惹提刑司?
王铮站起身,走到车后面,一掰车底的木板,就出现一个暗格,他随手一拎,从里面拎出一个遍体鳞伤,浑身鲜血,看不出样子的人。
这简直不人不鬼。
高义一瞬间有一种想呕吐的欲望。
怪不得父亲再三强调,绝对不能招惹提刑司,那哪里像衙门里当差的?比他们这些江湖人还要有匪气!
傅雪青冷冷地道:“我剁下他第三根手指头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是你们名金堂的人,是名金堂下的毒,还没走远,我们追出去,正好追到你们。”
王铮也道:“名金堂老姑奶奶三毒清风楼的事,我们的考题里经常会出现。”
高义:“…………”
家大业大名声大也不好,容易背黑锅!
当年他老姑奶奶的未婚夫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世家张家的嫡长子张明远,他第一天到京城,就赞美清风楼的月娘花容月貌,第二天花容月貌的月娘就生了满脸脓疮。
第二天,张明远赞美清风楼的邹姑娘风情万种,第三天邹姑娘就老了二十岁,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太太。
第三天,张明远赞美清风楼的当家花魁体有清香,让人流连忘返,第四天,可怜的花魁许诗诗只要一出汗就有一股恶臭,比狐臭还要恐怖一百倍,闻见的人恨不得把昨天的饭都给吐出来。
高家的老姑奶奶更是直截了当地堵在清风楼门前,告诉他们,要是张明远还上门,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了。
于是,京城各大青楼都把张明远当成毒物,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可高家那位,也不得不变成了高家的老姑奶奶,再也嫁不出去。
而且从那之后,高家的姑娘们全成了滞销货,闹到现在,还不得不狂刷温柔体贴的各项技能,硬生生把一群彪悍的侠女给逼成柔弱可人的小白兔,哪怕只有外表是白兔,那也得白兔下去,否则没人要了。
现在人家把他们家的那位名声远播的老姑奶奶搬出,高义也无话可说。
杨蕴秋低下头去,检查了一下那个已经变得看不出是人还是鬼的家伙,见他神色迷惘,显然被折磨的不轻,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办法自杀,估计是提刑司的人经验丰富,彻底绝了他自杀的法子。
一个人想死,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暂时顾不上他,两个病人重要。
距离最近的城镇是苏镇,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热热闹闹的街市,一行人直接去衙门,王铮把提刑司的令牌一亮,人家就麻利地给准备好厢房,连县太爷也亲自来招待。
王铮说要大夫,县城里最好的大夫没多大工夫,就聚集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