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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红服侍杨蕴秋休息,杨蕴秋干脆把睡袋让给她用,自己拿毯子和皮草羽绒服之类的大衣裳铺了个床铺出来。
反正帐篷里一丝寒气都没有,舒服的紧。
阿红手无足措地瞪着那睡袋,身为丫鬟,可在高家也是被当成副小姐养大的,却从不曾见过这般怪模怪样的睡袋。
当然,虽然没见过,却也看得出极好,那种布料光滑无比,还有金属拉链,做的也十分精致。
不得不说,杨蕴秋的那些生活用品都不是他自己准备的,都是卢兰的杰作,包括他从内到外的衣服,全是找专门的裁缝订做,样式最合体,料子也绝对是超一流的,阿红帮他拿衣服时,随手一摸,都再不敢下手。
生怕自己手上有老茧,划坏了这么好的料子。
阿红见杨蕴秋已经舒舒服服地躺下,还放下了一层隔断的帘子,也耐不住好奇心,钻到睡袋里面去,果然暖和的紧,没多一会儿,便陷入沉睡。
第二日一大早,高家那边要启程,杨蕴秋的冲锋舟又招来一堆人侧目,尤其是他在海上开了一圈回来,那速度,几乎让一堆老船工当是海龙王降世。
高家两兄妹和阿红一碰头,到对杨蕴秋的身世多了几分相信,那些东西无不是中原大陆没有的,大概果然只有海外隐世家族,才能养出这样的公子哥。
杨蕴秋也上了船,自己的冲锋舟搁在船舱里,到也不算碍事。不过,他到发现舱内有不少兵器,虽然没有弩箭之类,可大刀。铁剑,随处可见,穿上好些船工,也是腰腿沉稳。身手敏捷,到像是人人会几手粗浅功夫的模样。
他是修士,在外功上到没多少研究,当年初次穿越古代,正逢乱世,高铭得了些真传,为了同伴们的安全,逼着大家硬学了些剑法刀法,好歹锻炼锻炼。打不过别人。跑还是要能跑得掉才好。他也跟着学了几手,全当陪练。
后来着意研究父亲留下的信息。
杨静亭本身精通术法,对外功没什么了解。但他见多识广。在世间生活的时间太长,就是自己不修习。收藏的体修珍本却也不少。
对杨蕴秋这样的修士来说,内外兼修并无多少必要,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身体便无垢无尘,完美无瑕,不是别人轻易能够毁损的,完全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外功的修炼上,那些专门的体修,虽说修炼到极致,光论身手,也不会比法修们差,有些时候还能站在上风,甚至还有可能登堂入室,进入更高层的境界。
可体修几千年来,没有一个达到长生久视的高手,修士们便多不愿意浪费时间。
他也没特意研究过父亲留下的那些东西,但眼力还是有的,能看得出这个船上的船工们,要是按照体修的标准看,或许还达不到有品的地步,却比一般人要强很多。
至于那高家兄妹,到都是高手,一个擅长剑法,一个擅长鞭法,放在修士的世界里,已然算是入了品,差不多一品和二品之间的程度。
就是那个侍女阿红,本身也脚步轻灵,至少算是懂一点儿轻身功法的。
娃娃对他们十分好奇。
“秋哥,你说这个世界上体修这么多,有没有法修?”
杨蕴秋不着痕迹地摇头,经过几日观察,他到觉得这应该是个武侠盛行的世界,但皇权也有,而且还不像各种武侠小说中,皇权根本体验不出来的模样。
至少,高家兄妹为了让‘刚刚从海外回来,不了解世事的他’,知道点儿常识,特意说起皇家的事儿的时候,言语很恭敬。
而且无意中透露出,皇家手里还攥着一个叫‘提刑司’的部门,应该不像杨蕴秋知道的那个宋朝的提刑司那般简单,至少高家兄妹一提起这个名字,就满脸忌惮。
杨蕴秋又侧面问了几句,不过,船上的人都对它讳莫如深,显然,这个名字不怎么适合总在口中,有点儿像明朝锦衣卫那般有威慑力。
阿红是个好妹子。
生得五官秀丽,还会按摩,每日温温柔柔地陪着杨蕴秋说话。
这丫头不笨,可惜杨蕴秋这样的公子哥杀伤力巨大,不但没从他身上套取多少消息,反而让杨蕴秋给忽悠着把高家的事儿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当然,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话。
真正的秘闻,杨蕴秋也不会去探听,他来这个世界,只是意外,也没准备搅风搅雨,人家好心带他一程,他自然不能随意窥探人家的**。
阿红大约是在后宅呆的时间长了,说的多是高家后宅的事。
高家是做生意的,至于做什么生意,小丫头有点儿忌讳,不怎么肯说,反正家里各种铺子也有不少,主要是珠宝店和绸缎庄。
这一家也算是个大家族,一共有六房,高义是三房嫡长子,三房除了高义和妹妹之外,还有一个庶出的弟弟,一个庶出的妹妹,都养在高义母亲名下。
在阿红嘴里,根本不把那庶出的兄妹当主子,不知不觉就流露出一股子轻蔑。
对这个,杨蕴秋可以理解,当年他身为庶子的时候,家里的嫡子还不是不把他放在心上,连带着下人们也敢挑事。
他还是有出息,能读书,但高家是生意人,家里连识字的都不多。
没错,杨蕴秋已经隐约就发现了,看起来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高家兄妹,学问真不怎么样,大概也就能认识几个字,根本没读过什么书的模样,嫡出的子女都如此,何况是庶出?
杨蕴秋没心思打探别人家的闲事,不过,也察觉到高家的气氛不怎么对。应该不简单,为了不惹上大麻烦,他决定海船靠岸,立即告辞。
做了决定。便轻松了许多。
杨蕴秋其实很少看到大海,也很少坐船,毕竟家在山区内地,也没时间没精力去旅游。哪怕穿越,也少有到海边走走的时候。
此时坐船,他也没什么晕船反应,看着海上的日出日落,听着海涛阵阵声响,心下惬意,到觉得这一次旅行还有些意思。
干脆就把自己的画具拿出来,坐在船上画一画海景。
他端坐画画,画了一幅工笔的海上落日图。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阿红看见他的画之后。待他的态度更加恭敬,几乎是有一种诚惶诚恐的模样。
杨蕴秋也不介意,反正是小女孩儿。随意拿块儿巧克力哄一哄,没多久又笑逐颜开。
…………
“你是说。他有大才?”
阿红恭恭敬敬地应了:“回公子,杨公子画的画,婢子从没见过,到觉得连左大家也无法比。”
“别胡说,左大家是何许人,岂能哪来与旁人比较。”高义一挥手,神色间却不觉凝重,“他一身书香气,咱们本就知道他是读书人,只是……看他还会作画,怕不只是一般的读书人。”
阿红咬着嘴唇,低声道:“杨公子用的笔墨纸砚,婢子也能看出极好,墨是香味的,纸张雪白罕见,而且,而且,婢子见他拿雪白的纸张随手擦拭了污秽,便丢弃一旁,着实是不知该怎么说。”
她口中说的餐巾纸就搁在桌子的托盘里。
杨蕴秋再能耐,也想不到他扔的垃圾居然也有人翻检,幸亏高义这帮人还没无聊到连他去解决个人卫生问题的时候也要偷窥,否则他恐怕还真在船上住不下去了。
经过这几日相处,高义对杨蕴秋的身份越发拿不准。
“算了,阿红,你就好好伺候,一定要恭敬小心。咱们现在不太平,裴家丢了货,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路途恐怕不会走得太顺利,在这紧要关头,我们不能无故树敌,就算杨公子家世一般,只凭他是读书人,到了归县那边,也能轻轻松松就得重用,与他交好,对我们高家绝无坏处。”
阿红去打小报告,杨蕴秋也没察觉,只是越发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舒畅。
日子一天天过去,差不多走了有十数日,高义那个一点儿都不柔弱的妹子,居然生了病。
杨蕴秋也是吃饭的时候,见高义愁眉不展,这才知道。
“哎,她贪看海景,开着窗户的时日太长,一下子便得了风寒,病倒不起。”高义皱眉,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冬日里行船本就艰难,阿妹还这般不经心,以后再不能带她出来了。”
他这一次出门,他阿妹是死缠活缠,非要跟着,其实本来父母都不大乐意让小姑娘出海,虽说他们家不讲究什么船上不能载女人之类的事,还有不少女人也在船上做船工,却心疼自家的女儿,海风其实最伤人,女孩儿娇嫩的肌肤被吹得久了,一准儿会变得十分粗糙。
杨蕴秋知道,这个年代风寒也不算小病,得了个重感冒,人就没了的事儿,年年都有发生,不过,那高姑娘是个练家子,船上有大夫,有药材,到不像有大碍,便劝道:“高公子不必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想来令妹很快就能痊愈。”
其实说起来,高义他阿妹得病,还和杨蕴秋有那么一点儿关系,谁让这小子近来时常拿着画具去甲板上作画。
他画得美景很吸引人,可翩翩佳公子认认真真作画的样子更吸引人,闺阁少女哪里是贪看海景,根本就是贪看他去了。
本来,杨蕴秋是真没怎么在意。
可高家这位姑娘,一病不起,居然病体沉疴,连大夫都说怕是撑不了许久,船上的老船工们甚至开始发愁,要是高姑娘去了,大冬日,保存尸体到不难,但海上的规矩,一旦有人死亡,便要举行海葬,这也是高家的规矩,如今换成正经的主子,难道也要海葬不成?
一时间,整艘船上都愁云惨雾。
阿红更是眼眶发红。时时忧心。
杨蕴秋看不下去,便找了高义,几日不见,高义急得嘴唇上长了一圈燎泡。
“高公子。听闻高姑娘病重?我当初离家的时候,长辈担心我的身体,到留下几颗药,不如让我去看看姑娘。如果对症,说不得能够有效。”
高义这会儿也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他只有一个嫡亲妹子,无论什么方法,他也肯试一试的,闻言,连忙就领了杨蕴秋过去。
高姑娘住的房间是船上最好的房间之一,很舒适阔朗,只是她躺在榻上。脸上潮红。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两个侍女在一边拿帕子帮她擦身上的虚汗,见了杨蕴秋,赶紧站起来行礼。
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杨蕴秋探了探姑娘的额头,见就是高烧。这种烧法,要是退不了烧,怕是烧傻了的都有。
药碗还搁在桌上,还剩下大半,想来是灌都灌不进去了,也难怪高义急得冒火。
他不是刘胜,也看不出药的好坏,但眼见这姑娘高烧不退,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中药,这等急症,中医总比不上西医管用。
想了想,便取出药箱,从里面拿了退烧药和消炎药,都减了份量,让侍女掰开姑娘的牙,喂了进去。
高义嘴唇颤了颤,到底没有阻止。
他妹子病到如今的地步,只差准备后事,一时半会儿又到不了岸,大海上再不能寻找名医,除了相信杨蕴秋,他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叮嘱侍女们小心照料。
杨蕴秋可没人家亲哥哥那般焦虑,喂着病人吃了药,就优哉游哉地又去作画。
索性,虽然是另一个位面,人还是同样的人,药的效果也还是一样的好,不对,应该说是更好,至少杨蕴秋发烧,光吃点儿药是半点儿用处都没了,必须得输液,还是得大剂量的,人家小姑娘一顿药下去,当天晚上就出了一身热汗,第二天就睁开眼喊饿。
高义大喜,特特吩咐下人煮了贡米熬成的粥给宝贝妹子吃,幸亏还记得大夫还有杨公子的嘱托,一开始先喝点儿稀的养养胃,不可吃太过油腻的东西,这才没让厨房大鱼大肉地给妹妹加餐。
生了一回病,高姑娘到开始往柔弱美人的方向发展,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变得很喜欢往杨蕴秋跟前凑,总缠着她哥哥一块儿,一天中到有小半日是要去和杨蕴秋说笑。
杨蕴秋哄阿红她们那些小丫头,和哄高姑娘这个稍微大一点儿的小丫头,都是用一样的法子,先把那些坚果,巧克力之类的零食拿出来让她们吃。
“我是不爱这些,偏偏我阿妹喜欢,这次出门,便给我装了许多。”
小女孩儿们当然抵抗不了零食的诱惑。
阿红总觉得杨公子身上那个半人高的大背包,其实是百宝囊,总能从里面拿出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来。
昨天晚上她还和阿紫一起下了一回跳棋,那种水晶的,五颜六色的棋子十分可爱,游戏也好玩,听说百年前,琴、棋、书、画,并列为四大君子必然要会的艺,但现在各项技艺失传,真正能够精通的,已然是凤毛麟角。
不知道这所谓的跳棋,是不是能够归到棋这一类,如果可以,到不算难。
杨蕴秋听她这么说,先是一愣,脸色到不变,随即笑道:“琴棋书画的棋,乃是围棋。”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通尖,长,立,挡,并,顶,爬,关,冲……之类的围棋术语,见阿红满头雾水,显然完全不知道,心中的疑惑就不由更浓。
这里是古代,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围棋?高家看着像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婢女,就算不识字,也不至于连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想了想,杨蕴秋笑道:“我在船上呆得久了,有些闷,不知船上可有什么书,最好史书之类,也好给我看看解闷。”
阿红略点了点头:“我家公子也喜欢读书,所以在船上设了一个小书房,若是公子喜欢,不如就去看看。”
说着,她便去请示了高义,然后给杨蕴秋领路。
船上的书房当然不大,很小巧,布置的到也雅致,说是书房,其实也就有七八本书,杨蕴秋随意看了看,都是些经史之类。
一打开,他就愣住了。
不因为别的,实在是这书上的字迹未来有些上不得台面。
到不是说特别不好,反正也端端正正的,就是没有筋骨,应该说,这字写得和后世那些读过几年书法培训班的初学者差不多,他乍见之下,还以为回到了现代,不对,现代人的书上的印刷体也不会是这个模样。
杨蕴秋却没说什么,他看繁体字毫无压力,仔细翻了翻,一看才知道,这个时空的发展可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扭曲了,百年以前的历时只有一丁点儿记载,十分不详细,他从现在的史书中推测,百年前可能差不多相当于地球上秦汉战国那会儿。
但百年前,中原王朝忽然出现了一场大灾劫,是一场天火,据传闻,天火从天而降,把所有的大城市都给摧毁,毁坏了文明,更惨的是,随即西边蛮人也入侵,大肆烧杀,大部分读书人,上等士人都死伤殆尽,尤其是珍贵典籍,几乎没什么剩下的。
灾难持续了有二十余年的光景,才算过去,然后又是野蛮人登上统治者的宝座,对读书人的打杀更加严重,直到四十多年后,本朝太祖起兵造反,夺了皇廷,才恢复正统。
杨蕴秋看得满脑门子大汗——说白了,就是一场十分严重的文化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