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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国下午有事耽搁了,等他赶到照相馆,发现竟然是这样一幅混战的局面,差点气歪了鼻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才离开一会儿,你们是不是就要造反了!”
在一团混战的男生,一听是冷面阎王驾到,连忙收手,分站两旁,等候发落。只剩下中间的秦天柱和李建衡还在互相拉扯着不放手,活像两只被激怒的好斗公鸡,非要分个你死我活。
李建衡见是班主任来了,便开口告状道:“是这样的,周老师。今天照相馆的椅子不够,后排男生站不下。秦天柱今天一来脸上挂彩,形象不好;二来他上学期成绩最差,所以就让他今天别照了,把位置空出来。他不让,还动手打人!”
“你胡说,明明是你先动的手!”秦天柱反驳道。
旁边的男生们有的说是秦天柱先动的手,有的说是李建衡先动的手。他们有的是纯属瞎起哄,有的是因为秦李两人没说几句就打起来了,确实也没看清。
周建国一下也不能分辨谁是谁非,不过,秦天柱作为一个差生,周建国一向来都不怎么喜欢。更何况,昨天在他的课上公然睡觉打呼,坏印象深刻,心里自是偏向班长李建衡的。
“好了,有什么事,先回去再说!”好好的事情,被这些烂事搅合了,周建国心里很不爽。
“还有,秦天柱你今天脸上挂彩,就别照了,先回去吧!”周建国同意李建衡的安排,他也需要维护班长的威严。
“凭什么,那李建衡现在也脸上挂彩了,他也不能照。”秦天柱见周建国拉偏架,心里大是不服,呛声道。这一刻,怒火上涌,便是冷面阎王的威名也不怕了。
周建国见他还敢顶嘴,也压不住火,厉声道:“少废话,叫你滚蛋就滚蛋!你今天就是脸上没挂彩,滚蛋的也是你,谁让你考最后一名的!”
秦天柱此时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狮子,赤红着双眼,他不管不顾,朝周建国咆哮道:“凭什么差生就不能照相了,差生就不是这个班的一员了,你的眼里只有分数,只有你的职称,你的奖金,你算什么狗屁的老师。”
周建国见他如此肆无忌惮,抬手就是重重的一记耳光。秦天柱脸上早已不堪,这一记耳光下去,嘴角当场就挂了血,愤怒的脸上更显狰狞。
秦天柱大概是被打懵了,对这一记耳光浑然不觉。他此刻心中更痛,觉得周围的朋友,同学,老师,爱慕的女生,都在看他的笑话。
委屈,不甘,羞辱,愤怒,他觉得这里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强忍屈辱的泪水,冲出了照相馆。
周建国一巴掌下去,也有些后悔,知道自己冲动了,看秦天柱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
“曾辰光,你看看他去,他现在情绪比较激动,你劝劝他。”
曾辰光看到刚才秦天柱的样子,也很心痛。听到周建国的吩咐,赶忙奔出照相馆,找秦天柱去。
……
灵江边,二月的灵泉天气还没暖起来,冷冽的江风吹在人身上还有彻骨之寒。
曾辰光跑了一圈,发现了坐在江堤上的秦天柱。只见他两眼无神,空洞的对着江面发呆,嘴角、鼻下、眼角还挂着血迹,也没顾得上擦,平时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此时也是一团乱麻,身上的校服外套,也在刚才的打斗中撕坏了。
曾辰光走上前,挨着他坐下,递给他一叠面巾纸。
“来,把脸上的血迹擦擦,怪渗人的!”看他没什么动静,劝道:“柱子,别太难过了,周老师也是一时没压住火,打完就有些后悔了,正叫我出来看看你呢?”
“辰光,你说作为一个学生,如果学习成绩差,是不是就什么尊严都没有了?同学,老师看不起,家里父母也没面子!”
“怎么了,今天这么多愁善感,真受刺激了!”曾辰光道:“你别多想,咱们两从小学开始,成绩就这么差,不也都过来了,无非是给大人们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曾辰光有些不以为然。
“打骂倒没什么,主要是没什么尊严,被人轻视,无视,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你交朋友。像今天这样,太打击人了!”
“你不还有我这铁哥们吗?”曾辰光提醒道。
“那是因为咱们两个是难兄难弟,还算聊得来!你看,我们读初中也有一个学期了,也没交上什么新朋友,愿意跟我们混一块儿的,也没几个。”秦天柱深有感触道。
“那你想怎么的,要发奋图强用功读书了?”
哎,以前也不是没这个想法,只是一到课堂听老师讲课就犯困,提不起兴致。每次鼓起劲激励自己,没过三天,准保泄气。今天或许受了刺激,打算奋发一把,估计过几天又是个无疾而终的结果,自己恐怕还真不是读书的料。
可是以后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辰光,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江边坐坐。”
“那我先回去了。”曾辰光站起身,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劝道:“不开心的事情,不要多想,回去睡一觉,醒来,明天又是美好一天!”
“行了,别婆婆妈妈了,你快回去吧!”
曾辰光一走,周围又安静了。
秦天柱凝望江面,灵江,这条五十万灵泉百姓的母亲河,虽然不如长江黄河那样伟岸壮阔,风流沧桑。但江水日日夜夜奔腾东去,为两岸人民送去水源,滋养农田,铺陈水道,为两岸百姓造福,时刻体现自己的存在价值与意义。
似乎世间万物,百态生灵,都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职责,自己存在的意义。
那自己呢,我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做一世的米虫,让妈妈养着,混吃等死一辈子?
回想起自己十三年的人生,一事无成,一业不精,实在是有些汗颜。即使是自己的难兄难弟曾辰光,虽然读书也不行,但他篮球打得极好,本身在同龄人中也是身材高大,以后不读书也能当个运动员,比自己也要强多了。
一时之间,秦天柱想得久了,想得深了,想得痴了。
冥想间,一段歌词心底里响起,引起了强烈的情感共鸣。
哦...宁静的小村外
有一个笨小孩
出生在捌零年代
十来岁到城市不怕那太阳晒
努力在玖零年代
发现呀城市里朋友们不用去灌溉
花自然会开
哦...转眼间那么快
这一个笨小孩
又到了零零年代
三十岁到头来不算好也不坏
经过了壹零年代
最无奈他自己总是会慢人家一拍
没有钱在那口袋
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
不用心情太坏
哎哟向着天空拜一拜呀别想不开
老天自有安排
哦...他们说城市里男不坏女不爱
怎么想也不明白
妈妈说真心爱会爱得很精彩
结果我没有女孩
笨小孩依然是坚强得像石头一块
只是晚上寂寞难耐
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
不用心情太坏
哎哟向着天空拜一拜呀别想不开
老天自有安排
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
管它上山下海
哎哟向着天空拜一拜呀别想不开
老天自有安排
(老天会有安排)
老天爱笨小孩
……
回到家中,天色已晚,凌雅雯刚做好晚饭,摆在桌上。
闻着满屋的饭菜香气,让秦天柱及其恶劣低落的心情稍好了起来,也不废话,端起碗来就吃。一番折腾,肚子也饿了,他或许也想把满心的郁闷委屈都化作了饭菜,坚决消灭之。
“哎哟!”往嘴里一阵猛灌,扯动了嘴角的伤口。
凌雅雯从厨房走出来,刚想骂几句饿死鬼投胎,一看到他这幅破败的尊荣,心疼不已。她昨天虽然教训了儿子一顿,却也没到这种程度啊。
“怎么这副鬼样子了?”凌雅雯急色的问道:“还是,跟别人打架了?”
“烦死了,别问了!”秦天柱兴致不高,敷衍道。
“呀,你倒挺能耐的,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不知道了。我打到你们班主任一个电话,什么都知道了。”说完,走到电话机旁。
哎,有个教师妈妈真是倒霉,什么事都瞒不过。难道回到家,又要被老妈一顿揍,这几天走了什么霉运?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秦天柱举手投降,把白天下午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凌雅雯听。他倒也没颠倒黑白或添油加醋什么的,反正今天破罐子破摔,做好了再挨一顿揍的准备。
不过,秦妈妈听完许久,却不见她动手的样子。
秦天柱好奇道:“妈,你不打了,不打我吃饭了啊!”
“你这孩子,你妈难道是个母夜叉,天天打儿子取乐啊?”凌雅雯笑骂道。说完,走到卧房取药酒。
“来,把头靠腿上,我给你擦擦,别伤口感染了!”
秦天柱头枕着母亲腿上,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擦拭药酒,心里忽然觉得很是羞愧。自己三岁时,爸爸就因病去世,妈妈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着实辛苦。可自己十多年来,实在不怎么争气,虽然没惹什么大麻烦,但也小错不断。尤其是成绩一塌糊涂,她这个老师肯定是极失望的了。
“妈!”
“嗯。”
“对不起!”
“呀,会说对不起了进步不小嘛?”凌雅雯调侃道。
“以后不打架了!”秦天柱保证道。不过转念一想,一个男人不打架,恐怕不太现实,又补充道:“我以后尽量少打架!”
凌雅雯也不管他心里的这些弯弯绕,温声说道:“今天的事,倒也不能怪你。不过,你跟周老师顶撞可不对,怎么说,他也是你老师。”
“我就不服他,凭什么我成绩差点,就不让照相了!我就看不上他的态度,对我这种差生,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像看一堆垃圾一样。他肯定是嫌我们这些差生拖后腿,影响了他的奖金,势力地很!”
其实他下午如此激愤有很大原因还是因为厉羽希对他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所激。他年纪虽幼,与男女情爱之事也是朦朦胧胧,但被自己一向钟意的女生所厌弃,气苦之下,愤懑情绪爆发。要换做平时,也就忍忍过去了。秦天柱不是爱惹事的人,况且因为成绩差被另眼相看,也不是第一回了,不可能事事都计较。
当然,这原因是不好对妈妈说的。
“再怎么样,他是老师,你不能连起码的尊师重道都不懂。”凌雅雯自己就是老师,对师生礼仪看得极重。
秦天柱兀自不服,强辩道:“要我尊师,那他也要尊重学生啊。哪个班级里没几个差生啊,妈妈你平时不还经常给差生补课嘛,他就从不这样,他巴不得我们转学,好眼不见心不烦。”
“补课?他要真给你补课了,你还不更烦他了。少得了便宜卖乖,你要成绩好点,哪有这些委屈,你妈我也安心多了。”
一说成绩,秦天柱就焉了,他了解自己,书是无论如何也读不进去的。
“妈,你生了我这么个儿子是不是特丢脸,特失望?”
“怎么这么说?”
“那不明显的吗,以前读小学时还好,现在读中学了,在一个学校了。你的同事肯定笑话你生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你别多想。”她双手揉了揉腿上儿子的大脑袋,语重心长的道:“你虽然成绩差点,但也没给妈妈惹什么大麻烦,起码没跟街上那些流氓混混搞在一起。”
“汗,妈,你对我的期望可真低啊!”
“那我能对你有什么期望?”凌雅雯气道。
“你书不会念,以后上大学也没什么指望,我看你以后靠什么谋生,妈可养不了你一辈子。”
秦天柱一阵默然。
哎,无趣的学生生涯,迷茫的未来,我的路到底在哪里呢?
第二天,一到学校,就在教室走廊里碰到了冷面阎王周建国,真晦气。
秦天柱没打算去打招呼,眼一歪,假装没看见,擦肩而过。反正他是豁出去了,不卖冷面阎王的面子。
臭小子,还挺有性格。周建国其实是故意站在走廊等秦天柱,他觉得自己昨天确实有点过,想跟秦天柱道个歉。不过一见秦天柱,周建国还是拉不下这个班主任的面子,去向一个学生道歉。
算了,打就打了。老师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学生,也没什么不可以。
“柱子,柱子,过来!”曾辰光看到秦天柱进了教室,连忙招呼道。
“兄弟我知道你这几天不太痛苦,准备给你压压惊,去去邪!”说罢,扬了扬手中的报纸,炫耀道:“看见没,今天的都市快报上登的消息,今年三月,刘得华要到钱塘市来开演唱会了,怎么样,到时一起去吧!”
“没兴趣,我不是他的歌迷。”
“别忙着拒绝啊,是我请你去,跟哥们做个伴。怎么样,不去白不去?”曾辰光继续诱惑道。灵泉与之江省会钱塘市有几百公里的距离,他一个初中生,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心里还是有点发毛的,急切地想拉上秦天柱,给自己壮壮胆。
“不去,不去!你早读课看报纸,小心李建衡那个好管闲事的找你麻烦。”
“切,谁理他啊。你真不去啊,刘得华的演唱会啊,机会难得。”
“不去,不去,别烦了。要去你一个人去,那么大一人,还怕被拐啊。”
曾辰光一个人还真有点怕被骗或迷路,他长得高大,但毕竟年纪小,一个人怕出远门。
上午的课,一切照旧,不管前台老师讲的如何天花乱坠,我自岿然不动,秦天柱自管自己胡思乱想,神游天外。不知怎么的,早上经曾辰光说起刘得华的演唱会,他想到了昨天的那首笨小孩的歌曲,那也是刘得华的歌曲,不过是1998年,也就是明年才会出现的歌。
这一想,秦天柱又想到了那个长长的梦,发现那个梦的内容还是那么清晰,尤其是梦中的李峰看过的电影电视剧,听过的音乐,依然记得它们的内容。
这就不是普通的梦了,普通的梦,第二天醒来,都未必能记起一瓜半枣。难道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能够预知未来十几年的事?
想到这里,秦天柱兴奋了。也许,我能够做点什么。就比如,笨小孩这首歌,虽然简单,但情意真切,朗朗上口,把一个不畏艰辛,不惧挫折的小孩描绘的真真切切。尤其像秦天柱这样的人听来,就是对自己的写照,对自己的鼓励。这毫无疑问是一首难得好歌,不是普通梦里的胡编乱造。而且,不是已经出现的歌。他虽然不是刘得华的歌迷,但他身边有曾辰光这样的刘得华的资深粉丝,对刘的每首歌都如数家珍。秦天柱确信,他没听曾辰光提过笨小孩这歌。
那么,把它写下来,卖钱?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秦天柱有点兴奋,有点得意。似乎看到了大捆大捆的人民币向他招手了。
没用几分钟,他就把歌词默写了出来。不过,还是遇到了拦路虎。
他不知道怎么谱曲。
你叫他用嘴哼哼可以,可要把旋律记下来可就难了。音乐课上的简谱,他倒是能认得1234567怎么唱,要让他把一首歌用do、re、、si写出来,那是千难万难的。
看来,还得进修下音乐知识,不然,你说一个简谱都不认识的人会作曲,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还有,我该把曲子寄到哪里呢?现在可不是梦中的网络时代,随时可百度谷歌,97年的灵泉县,信息还是闭塞的很。他又想到了曾辰光说刘得华会到钱塘市开演唱会,或许这是一个渠道,到时直接把曲子投给刘得华本人。虽然,在演唱会现场要接触到刘得华本人也不太容易,但属于可克服的困难。
下课后,秦天柱找到曾辰光。
“辰光,刘得华演唱会具体什么时候?”
“3月1日,星期六晚上,怎么,有兴趣了?”
算了算,还有两周的时间,够了。
“那是,谁让咱们是兄弟呢,我就舍命陪君子了。”秦天柱倒不忘顺便卖个好,显显自己的哥们义气。“不过,说好了,门票你出。”
“放心,门票,火车票,食宿都包在哥们身上。哥是个有钱人。”曾辰光牛气哄哄。
靠,狗大户。
曾辰光父亲自己开了家建筑公司,在灵泉县城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款爷。曾辰光这小子的零花钱也是足足的,秦天柱打起曾辰光的秋风那是毫无心理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