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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俭的话,让孙坚心中颇无奈。
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文治武功皆有其独到之处,怎么办起这点小事来,竟如此费劲?
不过就是一群乱贼贱民尔,说杀就可以杀的,谁还能因为这点小事整治你不成?
这可是宣扬武功的大好时机,为何不做?
你不想宣扬武功威望,我们还想呢!
想到这,就见孙坚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将军身为四府公议的中郎将,持节于外,自有临机专断之权,何必委是非于雒阳?”看书溂
刘俭嗤笑一声:“我这叫委是非于雒阳吗?我这是尊命守节,四万降俘我交给朝廷处置,朝廷愿意杀降愿意议罪愿意驱使为奴或愿意使其往边境屯边,皆是朝廷之事,我为何非要把这些人从朝廷那里抢回来行杀伐之事,难道就因为此事可以使我立威扬名?”看书喇
孙坚正色道:“这是为了大局着想,这四万人皆属叛逆,一旦聚众哗变,置宛城于危机,将军其罪大矣!”
刘俭的脸沉了下来,他随手将水卮扔在了桌案上,语气逐渐变的冰冷。
“四万降俘,分别安置于宛城四个瓮城之内,手无寸铁,每日只有从城墙上扔下去的挂篮一饭养之,俘无食皆无力,如同笼中之待宰羔羊,若要杀之,只需在瓮城之上安插一百蹶张士即可,何来哗变一说?”
“就算是哗变,如今也是南阳太守接管其众,出了事乃其看管不利之过,与本将何干?”
“汝在此不断地劝我杀降,也不过是为了彰显虚名,以谋威望!”
“今日京观一立,不只是我刘俭,你孙文台还有参与南阳征战的诸位佐军司马,也当名扬诸州,得武功名望!不过如此简单,何必饶舌?”
说到这的时候,就见刘俭从桌案上拿起了一份简牍,对着孙坚晃了晃,道:“我已经将你们的功绩尽皆书表,择日便会送上朝廷,如何你还不知足,非要借此事扬功名乎?”
“难道不筑这京观,你孙文台的武略功名,便打不响了吗?”
刘俭说话之时,帐外诸司马纷纷鱼贯而入,分别侍立于左右两侧。
刘俭此刻乃是孙坚上官,按道理来说,刘俭已经说了这话,孙坚就应该知道主将的意思,不宜再多言了。
但孙坚这个人的性格暴躁,行事执着,且功利心远比一般佐军之将要高。
如今眼下有彰显武功,扬名天下的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
当下,便见他依旧是执拗谏言:“末吏并非只为一己之私,实乃是为了大局着想,蛾贼皆为叛逆,若尽屠之,可使余贼惊恐,致天下逆贼不敢再反叛!”
刘俭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不过他的笑声很冷。
“孙司马,这天下的叛逆,难道只是看你建一座京观,便不敢再叛了?我告诉你,该叛的人,你建一座百万人冢,也拦他们不住!”
黄忠也是站出来当和事佬:“孙司马,南阳诸路贼寇尽为我军所除,况且将军的奏呈已经呈递给何大将军了,此时杀俘完全不必,我军已不需要用此法去震慑贼寇了。”
孙坚心中明白这个道理,问题是他就是个牛脾气,若是刘俭好言相劝也就罢了,偏偏刘俭不惯着他臭毛病,冷言驳斥,又时逢众人进帐,使孙坚颇为无颜。
他的秉性就是这样,硬着头皮也得往下说了。
“孙某并非为了一己私利,乃是为公义而论,据闻皇甫将军在长社筑京观之后,汝颍士门无一人责备皇甫将军杀伐过重,且儒林之中,各路名士尽皆称好,大赞皇甫将军武功之盛!这一点,刘将军不能否认吧?”
刘俭听了这话,缓缓的站起身来。
他从桌案后边走了出来,环视着在场众人。
“不错,本将承认,皇甫将军此举大得汝颍士门之心,如果我们现在杀俘筑京观,南阳诸望族,也会赞扬我们的功德,因为蛾贼起事,以天补均平之说,大肆攻打诸州门阀,”
“克其邬堡,夺其财货,毁其田屋,没其辎重,很多豪右士门一朝返贫,没入底流,所以他们对黄巾蛾贼深以为恨,现在不论是谁,只要屠戮了蛾贼,就可得天下士门中人的称赞!”
“但是,你们想没想过,这份称赞只是一时之赞!三年之后呢,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
“本将可以很负责任的告知你们,不出数载,天下阀阅士门,将无一人再会记得今日之事,也不会有人感激你们的今日的功业,史书笔录,只会凿凿记载,我们在南阳郡为震军威,杀俘四万,血染城墙!”
“数载之后,若有歹人想整治吾等,就会以此作为手段,来抹黑我们今日的行径,而到了那时,不论你如何解释都不会有任何用处!也不会有人听!世人只会评说你们的恶,朝廷也不会记我们的功,说不定,到那时候手书我等之恶行者,就是今日拍手称赞你们的人!”
一时之间,帐篷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包括孙坚本人在内,无一人再出声反驳。
少时,便听刘俭再度开口喝道:“孙文台!”
孙坚沉闷地望向刘俭。
刘俭一字一顿地道:“刘某人做事,一求为国尽忠,二求问心无愧,若论沙场报国之心,我刘某不在你们任何人之下!”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这才是吾辈中人应做之事!而不是靠着杀俘扬名!”
“与贼众战于边野,除暴徒为大汉,若是果真能为国家解忧,若是果真能为万千黎庶除苦,莫说如今在宛城的区区四万的降俘,”
“便是让他伏尸百万,我刘某人也能杀得!!!”
在场的一众佐军司马闻言,脸色都变了。
孙坚脸上的不屑之色消失,他似有些无奈,垂下了头。
少时,却听刘俭的语气逐渐又变为平静。
“但是今日这个情况,不值得!今日的杀俘之举除了能让我们短暂的获利武功之名,无任何用处,甚至还会给我们留下把柄,日后落旁人口实,况且朝廷既然接受了这批俘虏,若是要杀,自有朝中之人公议,我们身为军人,只需把握战场便是,旁事莫要染指。”
“哗啦!”
“哗啦!”
随着刘俭的话音落时,便见账内众人,除了孙坚之外的佐官,纷纷单膝而跪。
这当中,包括眼高于顶的徐荣,也包括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程普。
更有黄忠,也更有高顺。
他们齐齐的对着刘俭抱拳施礼。
“承蒙将军教诲,莪等受益终身!”
“请将军受我等一礼!”
十余名军汉的声音,在这小小的营帐中响起,竟似震耳欲聋。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垂头不语的孙坚抬起头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将军之言甚是,是坚偏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