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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熙悦收回晕过去的大舌贝,快步从升降台跳了下来,甚至连女孩子的矜持都不顾地拦住苏凌。
作为一个已经接触到战术理论的大二学生,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能像提前预知一样躲开冰冻光束的攻击。
冰冻光束是至少30级才能掌握的强大冰系招式,她的贝贝天赋异禀在18级就学会了。因此,她开发出一种诱敌深入技巧,让贝贝在敌人攻击过来的时候假装采取防御,然后突然释放冰冻光束。
和她对战的敌人90%以上都是中了这样一记大招从而失去战斗力,可是没想到这次却栽了跟头。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苏凌拿下抚摸烈阳的脑袋,带着礼貌的笑看向袁熙悦。
“你为什么……为什么能看破我的战术?”袁熙悦手捏着裙角,带着一丝质问,“正常人都不可能想到,大舌贝会在18级学会冰冻光束这种杀招啊!”
“或许我不是正常人吧?”苏凌笑着开了句玩笑,在袁熙悦即将发作之前耐心地解释起来,“你用过的这个战术,和我通过训练家考核时用的战术非常非常像……不,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那时候,我的考官用的是一只烈雀。燃烧虫速度慢,面对鸟类精灵就是靶子,因此我用了和你一样的诱敌深入战术,示敌以弱诱使烈雀近身发动攻击,从而打败了它。
看到你的大舌贝缩壳的时候,我下意识就想到了自己用过的套路,所以我不得不防。在摸清敌人的底牌之前,最忌讳的就是冒进。战斗中,胜负甚至生死只在一瞬间。”
苏凌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颇为唏嘘。他想到了幻境中一次次鲜血换来的教训。
就算是有系统面板探测精灵属性的他,现在也只能勉强在单对单战斗中把握局势。以后若是在幻境中面对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敌人,他现在这种半吊子指挥能力可还不够。
这番话,让袁熙悦想到了战术教授一直强调的理念:
“每个精妙的战术都有它的弱点,都会被识破和针对。可以根据精灵能力制定主要战术,但一定要有后备方案。”
她似有所悟,又抬眼看了看面前云淡风轻的少年,发现他虽然取得了胜利,却没有普通十几岁少年的欣喜若狂,也没有对自己这个败者摆出傲慢脸色。
这让她想起见过的几个优秀校友。他们也是这样,在战斗中运筹帷幄,在战斗后不因成败而动摇。而这个少年还这么小,就已经有了那些优秀校友的气质。
袁熙悦回过神来的时候,苏凌已经带着燃烧虫走向出口。
她想了想,不觉得自己应该因为无聊的女孩子矜持放过认识一个高手的机会,于是追上去道:“我叫袁熙悦,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
苏凌感觉第一次战斗算是圆满落幕了,不仅得到了七团白色能量和三团紫色能量,还收获了一个庐州大学学生的友谊。
庐州大学虽然不是华夏排名前十的名校,但也是很不错的大学。自创办以来,它的精灵科就在不断为庐州和临近的渝州输送着训练家的新鲜血液。
然而,并不是每个训练家都和袁熙悦一样素质这么高。
接下来的比赛,苏凌先是对上了一只16级、资质为C的普通波波。烈阳周旋一番后抓住机会用吐丝捆住它,几发火花结束了战斗。
波波的训练家是一个高中模样的女生,她当场抱着浑身焦黑的波波大哭起来,还泼妇似的指责苏凌伤害她的精灵,骂他是个狼心狗肺的冷血动物。各种奇葩话语让苏凌一阵懵逼。
最后,还是裁判打断争吵,将这个明显没经历过多少战斗的温室花朵强制送走。
苏凌十分怀疑这个女孩的训练家凭证是考官放水给的,或者是她家里花大价钱买的。
第三场战斗,对手是一只17级小拉达,资质同样一般。由于小拉达不会飞,它比波波还好对付得多,烈阳只用了吐丝加蓄能焰袭,就在十秒内结束了战斗。
小拉达的训练家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他一边收回自己的精灵一边说它是个没用的蠢货,仿佛嘴上骂的不是精灵伙伴而是路边讹诈他的传销组织。离开战斗场的时候他还用不爽的目光瞪着苏凌,当然苏凌也是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三场战斗下来,烈阳已经有些疲惫。苏凌决定上午的战斗到此为止。
收获已经足够大了,整整二十团白色能量,将烈阳的等级推至16(98%)。只要下午再对战两三场,绝对能在今天升到17级。
临走前,他不忘带烈阳去道馆内置的精灵商店,买了几大箱它最喜欢的哞哞牛奶,选择邮寄到孤儿院。
账户里有钱,他终于可以满足一下烈阳,不那么亏待它了。
……
张骆星被警察邀请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他对警察并不陌生。四岁那年家人出事后警察就找上门,让他回忆当时的具体情况。
一开始他拒绝并且大哭大闹,但警察锲而不舍地一次次登门拜访,每次在他哭的时候就给他糖果或者让一个漂亮的女警将他抱在臂弯里安抚。
当警察录完口供后,便不再带糖果和零食给他了,而是将他安排到光明孤儿院。
张骆星在孤儿院一直格格不入,但这并非因为他不擅长交际。出事那年的夏天,他刚参加完一个省级少儿英语大赛,还获得了才艺表演优胜。
他无法和其他孤儿共鸣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亲身体验过被从天堂打入地狱的痛苦,而其他孩子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天堂抛弃。
没有经历过天堂的人,很难明白地狱有多么煎熬。这种落差感带来的灵魂上的无助,只有张骆星一个人明白。
他所失去的东西,不是孤儿院的温言细语能够填补回来的。
跟着一个叫初天明的警察走进接客室的时候,张骆星抱紧了怀中的可达鸭。它似乎感受到训练家的紧张,“呱呱”叫了两声以示安慰。
“不用客气,坐吧。喝点什么饮料?”初天明像幼儿园园长一样亲切地问。
张骆星默默摇头。
“那好吧。”初天明仍然保持着亲和度极高的笑,坐到张骆星对面的沙发上,“你选择了可达鸭作为你的初始精灵吗?看来你们磨合的很好。”
张骆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十年前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刚入职的小警员,不懂精灵,不懂战斗。”初天明一边将公文袋里的文件掏出来摊在桌上,一边自顾自地回忆,“我训练的也是水系精灵,所以我经常去明阳训练馆找人陪练。
你父亲张明崇是我见过最棒的教练,他总能一眼看出我精灵的弱点,还有我战术指挥的漏洞。不管我用铁甲贝还是海刺龙,在他的哥达鸭手中都坚持不了几个回合。
我毫不怀疑,当张教练的哥达鸭突破至50级之后,他就能接到邀请成为道馆常驻训练家,精英才能担任的职位。”
“谢谢您还记得父亲,初警官。”张骆星面无表情,用干巴巴的语气道,“请问您什么时候开始录口供?”
“如果你觉得现在可以开始的话。”
张骆星点头。他确定自己走出警局后肯定会头疼一段时间,每一次回忆十年前的事件都是一次对身心的折磨。
当灵魂无法承受痛苦的时候,会有一部分痛苦反应在身体上。这么多年来,张骆星已经习惯头疼与偶尔的反胃了。
“有关十年前的哥达鸭发狂事件,我们这儿有当时留下的详细笔录。但我需要你回忆一些细节。如果你觉得心理上有所不适,请立刻告诉我,我会暂停询问。”
初天明握住圆珠笔,用笔尖在纸面上轻轻点着:“哥达鸭在发狂并袭击你的家人之前,去过什么地方?”
张骆星攥紧拳头。有关哥达鸭的事情,是一层蒙着血色的记忆,让他整个人都陷入心脏被攥紧的恐惧,但他强迫自己将相关记忆挖了出来。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或许是因为记忆太过深刻的缘故,哪怕过了十年,他还是记得大部分细节。于是他很轻松地从记忆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回答。
“是海。”张骆星的声音仿佛梦呓,“那天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所以他们去银城东海岸的假日海滩享受日光浴。爸爸放出了哥达鸭,让它自己去海里放风,它从海里出来后就发狂了……”
“可以了,这就是我要的回答。”初天明见张骆星逐渐陷入那恐怖的回忆中,赶忙打断他的思考,将他拉回现实。
被拉回来的张骆星像木偶一样沉默的坐在沙发上,双肩微微耸起。
看起来张骆星似乎很冷,但初天明知道今天的温度是21摄氏度,体质好些的人穿短袖都不会有凉意。
初天明深深吐出一口气。每一次录口供都让他发自内心地反感警察这个职业。这种时候,他们总是像最勤奋的挖矿工人,用铁锹一次次挖开已经千疮百孔的土地,攫取一切对他们有利的资源。
而现在因为一个上级的调查命令,他还需要继续这场让自己反感的问询。
“你记不记得,当时哥达鸭的状态?”初天明调整语气问。
“它疯了,见人就攻击。它不认识我了,也不认识我爸。”
“不,我是说哥达鸭当时的相貌和行为细节。”
“……”
一阵沉默后,脸色已经难看得像个绝症患者的张骆星道:“它全身都是血和碎肉,这是你要的相貌细节吗?”
初天明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至于行为细节……它不仅杀人,还杀精灵。我亲眼看见它将妈妈的大舌贝掰开,抓着它的舌头将贝肉扯出来吞掉。”
张骆星在沙发上几乎缩成一团,身体也开始肉眼可见地颤抖。他就像一个承担着巨大重量的瓷娃娃,仿佛下一刻就会碎成一地瓷片。
初天明强迫自己保持调查者应该有的旁观态度,道:“孩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我就送你回去。”
张骆星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头,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初天明问出了这个上级指定的、让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的问题:“你有在哥达鸭身上,找到类似红花一样的东西吗?身体的任何部位都行。”
张骆星皱了皱眉,似乎也对这个问题有些困惑。但过了几秒后他道:“好像……哥达鸭的右手手心里长了红色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你说的花……我当时隔得太远了,可能那只是哥达鸭爪子上沾的血……”
初天明没有食言。虽然上级还安排了其他几个问题,但他知道面前这个孩子需要暂停。问完了那三个优先度最高的问题之后,他就亲自开车送张骆星回了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