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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美好的一天,是从老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想起一二三四歌憋不住笑开始。
陆丞相无奈地挥手,遣散伺候的丫鬟们,望着老妻,脸上也露出了笑。
而宋家美好的一天,是从村里人奔走相告,几里外,见到来坊车辆开始。
至此,家里连续几天就没断过客。
钱佩英接待了一些夫人。
夫人们按照各自夫君的官位,坐下说话。这里有以前就认识的,更多的是头回见面。
钱佩英和李知府的夫人并肩坐在沙发上,两个人显得也更亲近。
大郎的工作问题,宋家人回来就有听说,用宋福生两口子聊的私房话,大郎相当于去奉天法院工作了。这个人情要记在李知府的头上。
任子笙的妻子,谢侯爷的庶女谢文慧也回来了。
公爹生病,她不回老家,管任公信死活呢,她最膈应公爹,很瞧不起任家。
小叔子们那阵闹闹吵吵被征兵,她不管不问。
这回一听宋家人回老家了,她和夫君特意从京启程,带着厚重的礼物,美其名曰:回来看公爹。其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按任子笙的五品官位,谢文慧就坐在钱佩英的下手边。
这个时候,谢文慧认亲了,不嫌弃她夫君和公爹是住在村里的人家,也不再嫌弃提村里这俩字难听。
主动和钱佩英找话题聊的就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宋大人科举那年,本就应该在京时串串门。
话里话外暗示,以咱们两家的关系,要常走动。
给人造成一种错觉,宋任两家很好。
却不想钱佩英不接话,四两拨千斤遮掩过去。她直接借着这话对众位女客发出邀请,在座的各位都应该常走动。
胡知县的夫人坐在最远的位置。
今日来的夫人都是在奉天府城任职的诸位官夫人,那几位夫人的夫君,全是她夫君的上峰,她表现的谦虚谨慎。
有时候,感觉也插不上话,只能腰板挺直、看起来很郑重认真坐在那里,望着钱佩英和李夫人笑。
宋茯苓给老妈面子了。
那些夫人们不是想见她吗?
打扮一番,身后只带一位曾嬷嬷,和二丫姐并肩出现在客厅。
夫人们立即站起身。
这时候连同李夫人也满面笑容站了起来。
唯有钱佩英坐在沙发上,摆手示意,坐,大家坐下说话就行。
宋茯苓从胡县令的夫人身旁走过时,胡夫人微低头对宋茯苓礼貌的一点头,算作打招呼。
谢文慧也一脸真诚笑容,眼神始终追随着宋茯苓的身影。
直到宋茯苓坐下。
茯苓温婉一笑,抬手:“坐。”
诸位夫人,才像感谢似的点头坐下。
有些事情,无论别人如何在心里感叹,它就是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以上这话,是任子笙和胡知县的心里话。
任子笙从京里来,知晓宋福生很得圣心,他已经不感慨宋福生一步两跳的越级仕途。
只是站在宋家院落,很恍惚的想起第一次来这里,那一片破烂的房屋。
那时,为讹诈一些稍贵的暖棚纸张,为多要几斤粮食,宋福生那阵脸都不要了,一笔笔算账,一斤也不放过。
穷的啊,就怕和贵气人无处说理,答应给那些物什都不行,可见心里战战兢兢,非逼着让签字画押。
再看如今。
任子笙抬眼看向坐在宋家厅堂主位的宋福生。
而胡知县比起任子笙的心里还要复杂。
想起他以前因嫉妒不想上报宋福生治水患有功,不想让任家村再出头。
想起那阵的宋兄之女,配他的嫡子都会被夫人、被世人挑剔。
想起他和夫人猜到宋福生之女已被陆将军看上,至多被纳为贵妾就已天大福分。
想起他和夫人知晓陆将军成为异性王爷后,又打算看热闹,或许,可能还会是贵妾,结果皇上指婚,满朝皆知。
结果煜亲王途径奉天,想必途径路上的官员无人不知,煜亲王要去黄龙见岳父。可见,对此亲事的看重。
一切的一切,胡知县觉得已然高攀不上曾经的子帧兄。
今日他一到,见到宋福生就拱手叫子帧兄时,子帧兄表现和从前一样热情,看起来并没有忘记,曾经他这个童谣镇知县也帮过宋家、
倒是奉天几位官员看他一眼。
从任家村里走出去的任子笙也看他一眼。
胡知县不是错觉。
任子笙确实有看胡知县一眼。
心想:你可够自来熟的。即使熟悉,今非昔比,这么多你的上峰在场,都要对宋知府恭敬说话。你当着上峰面前上来就一句子帧兄,也够没分寸的。难怪你守着地处位置那么好的大县童谣镇升不上去。
这么看来,胡知县还不如他爹有水平。
因为有他爹,宋任两家看起来挺好。连着他进宋家院落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任子笙私下有问过爹,就是他爹的回答不能信。
他爹的回答,妙方是用心啊,方方面面的给张罗。再者说,你爹我为人多实在呢,咱家和宋家属于识于微末。
任公信觉得大儿子最大的缺点就是脸皮不够厚,而且总在不该要面子时瞎矫情。
你看他三儿子就随他,在王爷手下干的有模有样。听说在驻地又升职了,再升就要和老大一个品级,就是没有媳妇回不来愁人。
老任家门槛子,从前因为大儿荣耀无比,现在因为有老三,一文一武俩儿子,更被人高看一眼。
——
二月初六,宋家大郎成亲日。
大郎成亲,给他三叔富得流油。各方面的朋友,在不在奉天的都给送来祝福。
黄龙那面手下官员特意算着时间,各府派大管事带礼物来了。
奉天这面就更不用说了,国公府一出手,挡不住的贺礼流水一般送到眼前。
陆家的所有姻亲、所有沾边亲属,几个姐姐的婆家全部随礼。
奉天从上至下的官员,全部随礼。
搞得宋福生又硬塞给大哥五百两,俩人都急了:“大哥,你听我说,我不能去和大嫂撕吧,就千里挑一,就是你给的。什么三叔给的,没那事儿。不要提。”
大郎成亲这日,也将非要主动给宋家当大管事的任公信忙坏了,组织任家村人都换上体面的衣裳进城。
咱老宋家没有那么多家丁,乡亲们给围处一条迎亲欢送队伍。
从城里大郎的新房出发,绕城吹吹打打到魏家。
大郎一身红彤彤的喜服高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太爷爷、祖母、爹娘、二叔、三叔。
马老太一脸喜滋滋摆手:“去吧。”给媳妇接回来,咱家就会又多一口人,没多久,想必曾孙就出来了。
谁娶媳妇,谁家高兴。
除吹拉弹唱骑马迎亲的,接新娘子共三台轿子,头抬轿子自然是新娘子坐。
后两个轿子是压车童男们乘坐。
钱米寿抱着富贵的小儿子小年年,坐在轿子里眼馋他姐,嘻嘻笑。
宋金宝抱着忠玉家的小败家,坐在第三台轿子里,也眼馋胖丫姐,“完了吧?去不了吧?”
最可气的是,连二丫姐都眼馋胖丫。
因为宋茯苓这个身份吧,太高了,她一出现,魏家人轻不得重不得,这小姑子太尊贵了,实打实的姑奶奶,她不适合去迎亲。
连陆畔也被宋福生警告过,“你不去,并没有人挑理。你去了,咱说实话,倒抢风头。”
听话。
要不然众人是看新郎新娘啊,还是看王爷露出百年难见瞧热闹的表情。
宋福生也存在这个问题,特意和钱佩英穿的低调,怕抢了大哥大嫂的风头。
陆畔和宋茯苓这对儿,被家人无情的嫌弃了。
但宋茯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能在正经迎亲队伍中,她有自己的马车。
宋茯苓的车辆一动,停在道边陆畔的车辆也动了。
今日,有几位奉天才子不认识宋家大郎,特意围观瞧热闹,真就不是为看新娘子,而是看那个曾经出现在天一书肆的王妃。
“是她,真的是她。”当年书肆里小胖公子,望着用大白马拉着的车辆。
“是她,她就是王妃。”另一位公子眼神随茯苓的车辆移动。
陆畔坐在后车里拧眉。
有心人也发现了他。
好嘛,这是宋家小姐前面走,王爷在护送的意思吗?
当这两台车一前一后到达魏家时,陆畔一边留心观察不远处的茯苓,一边惊讶地看向迎亲队伍。
还能这么迎?
只看,宋家人到了,大郎在喇叭唢呐的吹吹打打中潇洒的下马,一众兄弟也齐刷刷下马。
风俗,娘家人要堵门的。魏家大门紧闭。
“来者为何?”
喜娘媒人在这面喜笑颜开大声回答:“来接新娘子。”
宋家小子们在那面上猫爪,几十个小子蹿上墙。
平日里,二郎比起金宝他们要不出头,但此刻你再瞧瞧,人家亲哥哥结婚,那叫一个卖力。跟在哥哥后面骑马来迎亲,眼下又属他爬墙最快。
魏家人还在大门这里嬉嬉笑笑为难人呢,二郎已经跳进院。随着跳进的宋家小子越来越多,大郎的老丈人一家慌了,“嗳嗳?你们是从哪里冒出的?”哪有没被为难到进来的。
宋家小子们笑着挤开魏家拦门的亲属,从里面将门打开。
大门一开,大郎的同僚们、家人们,吼着“接新娘子喽”,就像下饺子似的,呼啦啦涌进去一片人。
宋家的喜娘拍着大腿,“快着,新娘子出嫁喽。”
魏家的喜娘急着提醒:“新娘哭,婆家富,快哭。”
风俗,哭的越响,婆家越发财。
大郎的媳妇被这堵门环节弄的一愣一愣,哪有眼泪,真是硬哭,扯开脖子,只有动静没有眼泪的哭。被哥哥们背出来还在哭。
陆畔在大门口都听见了。
心想要记下,回头提醒岳母,茯苓那天不要如此,不用惦记让陆家更富。
“嗳?你怎么来啦。”茯苓回眸惊喜地仰头看陆畔。
这一天,让魏家人感觉倍有面子,能讲一辈子的事是,大郎将新娘子接走的那两挂鞭炮,是由陆畔和宋茯苓亲手给点响的。
两个人暗戳戳的来观礼,被魏家以及围观百姓们发现后,同步对大家点点头示意,似在承认:是的,是我们。我们来看看。
又很低调的在起轿时,陆畔看着茯苓上马车了,他也掀帘坐进自己的马车,和茯苓一前一后,跟在迎亲车队后面离开。
当新娘子接回来,宋家这面全是笑声。
任家村村民们站成两排,挥舞手中的红布,迎接骑马带媳妇回来的大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孙媳跪在面前,马老太开箱了。
她有个首饰匣,不算她的珉瑞给的,里面有四十多件金首饰。多数是儿女们买的,还有家里富贵他们出门,回头给家里老人们带礼物一人一件买的。
大郎媳妇一声“祖母”叫出口,马老太伸出戴有茯苓送她金戒指的那只手,扯过长孙媳妇的小手,当场给套了两个实心的大金镯子。
另外还给了两条金项链、六只簪子,六只金戒指,连同这些配了一个首饰盒:“戴着玩去。”
她真就这么想的。
等长孙媳给生下曾孙,她再赏。小孩的金铃铛什么的,她就包了。
桃花生小子那阵,她就送了一套。
……
成亲当日的场景还在眼前浮现,村里家家户户,还没忘记大郎带媳妇回村时吃的虾仁饺子的味道,宋家再次向各家各户送去一盘肉、一盘骨头或是血肠酸菜。
因为宋家再次有贵客驾到,以至于要杀猪宰羊,全村狂欢。
谁呢。
背着小珍珠包,跟着孙儿来的老夫人。
不是早就说了吗?要来这里看看。趁着马老太没走。
老夫人不管别人的眼光,陆丞相觉得这样做不好。
她说:那些人都是谁,怎么管的那么宽,她想去村里就去村里。别说村,她就是去庙里又碍到谁了。她的身份,不是让自己受限,是让那些人受限。
所以,她来到宋家,晌午还歇了一觉,和茯苓一铺炕。
“你不躺下?”老夫人想让茯苓和她躺在一起歇歇。
茯苓说:“好。”笑眯眯平躺在老夫人的身边。
出于恭敬,俩人中间先是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可躺着躺着,老夫人假装翻身,侧身对着茯苓。
茯苓也侧过身,面朝老夫人。
嘻嘻,嘻嘻嘻。
……
五日后,陆家人返京。
七日后,宋家人返回黄龙。
三月间,二丫的夫君,关家来人,去往黄龙提亲,定亲日子为明年秋,在茯苓之后成亲。
二丫的准夫君关家昌被陆畔运作,调往京城,进入皇上的近卫军队伍任职。关家从黄龙离开就直奔京城买房。能买多大买多大。这娶的是一个宝啊。
三月间还有一件大事。又一年的科举开始,宋福生携黄龙官员们在十里亭外,亲自鼓励黄龙学子,纠正秦主簿写的发言稿,不是向他看齐,而是要更上一层楼。
四月初,马老太在京城的点心店开始装修。富贵正在京郊洽谈马老太的奶产品加工基地。谈完后,赶到秦城,抱了抱独眼宋福寿新出生的儿子。为兄弟高兴。孩儿叫啥名?福寿说:叫四季。因为二孬兄弟那个没的娃就叫四季。
同月底,郭老大和王忠玉这两个镖局元老带队,从黄龙亲自押镖茯苓待嫁的家具、摆件。
装有陪嫁物件的车队,浩浩荡荡进入京城。
五月中旬,宋福生收到两个消息,一个是大郎的,三叔,我媳妇有喜了。算算日子,成亲没几日就有了。
另一个消息,吏部下来人,即将抵达黄龙考核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