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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靳棠是中警团的,直属总参指挥,以警卫重要领导人为己任, 说白了,就是领导的贴身保镖,有时留在京城, 有时出外勤, 跟着领导到地方甚至国外巡视。
这部门跟武警不同, 属于内卫, 很受重视,在这皇城脚底下是数一数二的,俗称“大内高手”。也是这部门神秘, 外面传得邪乎, 俞北平却是看过他出手的,一个照面能撂倒十个特警, 也是少数在外能配有持枪证的部队。
之前,两人工作上接洽过一次,因西南某第发生地震和泥石流,俞北平奉命指挥架设班修复通讯设备,有领导下来灾区视察, 为了保障绝对安全,上面特地派了梁靳棠过去警卫。
就这样, 虽然不熟, 两人也算有了点交情。
“回来了?”俞北平笑道, “还以为你这趟会出很久。”
梁靳棠低头正了正皮手套,一贯冷淡地回应:“老刘把我调来警卫首长,以后可能常驻这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抿唇着沉默,下巴略扬,有些傲,有些寡情,让人望而却步。
俞北平看人准,虽然只见过两次,知道他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对谁都这样,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你和子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刚电话里,她可是跟他告了好大一通状。
梁靳棠说:“没什么。”
俞北平看向汤子期,眼神征询。
别看他现在还客客气气的,要是汤子期说梁靳棠欺负他,他保证脸翻得比书还快。可汤子期也知道丢人,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咬着牙:“没、事!”
梁靳棠不想呆了,说:“我还得回去复命,既然你来了,把她看好吧。”
俞北平点头:“谢谢。”
梁靳棠摆摆手,上了车就驾着原路返回。
汤子期余怒未消:“你什么人哪?这么没礼貌。”
俞北平好笑,摸了一下她脑袋:“你不闹腾,人家能治你?”
“你帮他还是帮我啊?”汤子期心里不舒坦。
俞北平笑得更深,食指飞快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以前也这么张狂吗?”
“我很张狂吗?”她恶形恶状地威胁他,仿佛只要他说个“是”,她就得跟他没完。
俞北平忍俊不禁,只好哄着她:“没,你最知书达理,最可爱最懂事了。”
“假,假死了!”汤子期挥着车钥匙,和他一前一后上了车。上了车她又问他:“上哪儿?”
“回大院。”
“哪个大院?”
“从小住的呗。还有哪个?”
汤子期冷着脸若有所思,没说话。
以前住那儿,是因为父母和睦,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那个地方等于是她年少记忆里一道难堪的裂痕。
无论是钟美菱母子,还是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她都不想见。
遇见,就等于提醒她这个事实。
俞北平难得见她这么安静深沉的模样,心有不忍,犹豫着握住了她的手。
汤子期一怔,迟疑地看向他。
夕阳把他阴影里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感性,修长的睫毛覆盖下来,使得他的神情那一瞬间好似非常温柔。
她看得有些恍惚。
他把一枚硬币置入她的掌心,帮着她合拢:“你相信命运吗?”
汤子期茫然地看着他:“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俞北平的表情看起来蛊惑人心:“投个币,如果是‘花’,咱们就去,如果是‘1’,就不去。”
汤子期还犹豫着。
“你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不然。你害怕别人因为这个瞧不起你,觉得自己身份低人一等,也怕以前的朋友因此不再跟你来往,所以故作冷漠,不想回去。”
他的目光平静又镇定,可就像一把利刃,冷酷无情地剥开她极力想要掩饰的不堪。
汤子期羞怒交加:“你这个人,真是——”
她的目光没有让他败退,反而冲她闲适地笑了一下,挑眉:“我这个人,怎么样?”
瞪了他老半晌,汤子期终于缴械投降,切齿说:“都说我没心没肺,我看你是冷心冷肺。我要是相信你跟我结婚是喜欢我,我他妈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逼!”
她气愤地系上安全带,中气十足:“开车!”
俞北平笑着缓缓启动了车辆,声音有点儿慵懒:“谁说我不喜欢你了?跟别的女人比起来,我确实比较喜欢你。如果一定要我找个人结婚的话,你肯定是首选。”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
话说开了,两人之前那层无形的膈膜好像反而淡了。
如果俞北平说他非常喜欢她,一定要跟她结婚,汤子期才觉得假得不得了,现在他说,他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更加喜欢她,反而让她信服些。
夜幕下,俞北平把车停在路灯下,收了钥匙招呼她下车。
汤子期说:“你这么乱停车,是不是太没公德心了?”
“这地方可以停的,以前这儿是个印刷厂,不过后来倒闭了。你瞧瞧,停车线还在呢。”他脚尖踢踢地面,汤子期顺着一瞧,果然,油柏路上隐约还有白色的线。只是时间久了,被侵蚀得只剩一层淡淡的印记。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汤子期的记忆也像这油漆印一样,淡得几乎没有影子了。
俞北平说的没错,没来之前顾忌颇多,怕这怕那,真的面对了才会发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走吧,去食堂吃饭。”他想牵她的手。
汤子期当然不让,很自然地抽了回来。
俞北平也无所,干脆把手插回兜里,像是保镖似的跟在她背后。现在是吃饭高峰期,院内路上人不少,两人这样走在路灯下,难免引人注目。
有相熟的从食堂回来,迎面碰上,笑着过来打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跟咱们说一声,俞首长现在发达了,这是瞧不上人呢?”
“一个干通讯的,你跟我说发达?别开玩笑了。”
女人笑着恭维:“别谦了,还没到三十,肩上就两杠了,这在咱们东边这块可不出一只手。”
一番寒暄,才像是刚刚发现他身边的汤子期,惊讶道:“你妹妹啊?”
这一句“妹妹”先声夺人,就给定了性。
甭管汤子期否认与否,气势先弱了。
汤子期瞥一眼俞北平,呵呵笑,烂桃花还真不少。
女人抄着手,眼底戏谑,比汤子期高一个头的模样让她颇有底气,笑容矜持,可到底透着几分针对的意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俞北平不喜欢不得罪人,以往这种打趣也从来不正面回应,今天倒是破了例,揽着汤子期的肩膀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汤子期。”
女人的脸马上绿了,笑容也变得勉强。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春风般的笑容:“恭喜。”
俞北平也做出不失礼的微笑,手里不动声色推开人,脚步没顿片刻,径直追着汤子期去了前面食堂。
“油盐不进!”有人在后面唾骂。
可到底是厌恶,还是不甘哪!
旁边几人嘻嘻笑,乐不可支。大家心照不宣,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喜欢俞北平的有,可他这人外温内冷,骨子里就像一块坚冰,雷打不动,根本捂不暖,所以大多数人都还停留在好感、欣赏的层次,也就一两个锲而不舍。
哎,就这么个人,居然也要结婚了。
……
周启兰一离开排演室就拉着梁玥往礼堂赶。
距离开场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梁玥不解:“这么早过去,也是等啊。为什么不在这儿待一会儿,跟大部队一块儿过去?”
周启兰心里另有计较,和她说:“我有个朋友也要来,我过去打个招呼。”
这次演出挺大的,不止文工团的人,军艺也有学生过来学习,周启兰以前在那儿读过,想必有认识的老师和同学,梁玥也没多想。
到了礼堂门口,车乌泱泱停得满当,更多是扎在不远处的沟旁,周启兰在人群里搜寻,目光越来越失望。
忽然,她的眼睛亮起来,盯着某个点不动了。
梁玥循着她目光望去,看到两个穿常服的青年接头说话,年长的那个不时拍一下年轻那人的肩膀,似乎颇为熟稔。细看下,都是难得的好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本来就不是平日那种私人演出,来的都不是普通人,虽然没硬性规定,也没不相干的人来凑趣。
她心里暗暗惊奇,回头问周启兰:“认识?”
周启兰一门心思都早已过去了,不由分说拨了她的手,欢快地走过去:“俞——”
话还没说完,俞北平已经和李从周话别,转身几步上了台阶,走到一个年轻女孩身后。周启兰停住脚步,看到他飞快拍了一下那女孩的肩膀,说了句什么。
那女孩才不情不愿转过身来。
这一面对面,周启兰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遮住了脸。
汤子期眼尖,下一刻就看到了周启兰,拉着俞北平就过来了:“表姐,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俞北平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手摸进兜里,掏出打火机,站在台阶上点着了。他低头的一瞬间,火苗把他英俊的侧脸照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