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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给林成章寄了一份录音,录音内容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白安可是费了些力气,才把那声音修得跟当年自己的奶音七分相似的呢。
录音内容是:“舅舅,舅妈,你们为什么要害我?月姨呢,你们把她带去哪里了?舅舅,舅妈,我好想你们呀。”
反反复复播放,中间夹杂着尖厉的哭声,听着是挺渗人的。
“过两天,过两天我去给林柳如和白海上柱香。”张曼芝说,“还有他们那个女儿,我也去请道士再超渡一次!”
“你疯了!”林成章骂道,“他们死有余辜!当年要害他们的可不只有我!谁让林柳如不听话,她活该,被灭门也是活该!”
“但是他们要报仇只会找我们!”张曼芝哭喊着:“他们会找那些人吗?只会找你这个弟弟!是你杀了赵月杀了白安!”
“那是他们该死!”
“你真是不怕死,你知不知道什么遭天谴!”
“天谴?要是遭天谴的话,当年涉事的人里没几个人能活下来!那路家的老头子今年活到了七十岁,他遭到天谴了吗!他福报深厚!”
白安身子一晃,险些倒下。
“怎么了?”顾枭寒扶住她身子,疑惑地看着她。
“晒太阳晒困了。”白安笑着说,取下了耳机。
“听的什么歌?”
“你不会喜欢的。”白安把手机放到一边,干脆躺在走廊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春光好呀。”
“想去踏青吗?”
“现在不想,现在只想晒着太阳好好睡一觉。”
“去我办公室睡吧。”顾枭寒拉起她,“在这里睡着容易着凉。”
白安却不动,只是半闭着眼:“顾枭寒,你说,恶人有恶报这话,真的可信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刚才看到楼下,有两个小流氓抢了一个老人的包包跑掉了,老人追不上他们,喊着让人帮忙,但没一个人帮他,眼睁睁看着两小流氓逃掉了。”白安笑声说,“你说,会
有人抓住他们,将他们绳之以法吗?”顾枭寒坐在白安旁边,想了想,说:“也许抓住他们的不会是这个老人,但总会有人抓住他们,一个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不管这种代价,在多少年后到来,都
是代价。”
“是吗?”白安反问道,“如果,一直没有人能抓到他们呢?如果,他们就是可以逍遥法外呢?你还相信公道这种事吗?”
“白安?”顾枭寒察觉到白安的状态不对,低头看着她,“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那老头儿可怜,胡思乱想,大概是大姨夫来了吧?”白安摊开双手,掌心按在地上,说着玩笑话。
顾枭寒看着白安半闭的眸子,疑惑不解。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白安,但他怕触痛白安心里的伤口,只能等白安主动告诉他。
但好像,白安宁可一个人忍着,也不愿意对任何人说。有一缕阳光格外调皮,凝成一道线,射在玻璃上,折出七色的光,像是一弯微型的彩虹,白安一直觉得,彩虹很像微笑的样子,她学着那道彩虹的样子,努力地弯着唇角
,弯成笑的样子。
脑子里却一直回响着那句, “那路家的老头子今年活到了七十岁,他遭到天谴了吗!他福报深厚!”
当年,到底有多少人。
她还有机会查明白吗?
到底,是为什么要把他们白家赶尽杀绝!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白安实在是太痛了,痛得呼吸都困难,心脏不堪负荷难以运转,于是她的唇角就更弯,笑容就更盛,她努力地劝自己,劝自己心平气和,劝自己冷静演出,劝自己坚强勇
敢。
但无论她怎么劝自己,都痛得承受不住,她觉得她好像快要被什么力量给碾碎了,连骨头都要碎成粉末。
“白安。”
顾枭寒轻柔的声音传来,握着她虚握成拳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过她指背,他脾气虽然又臭又硬又不可理喻,但他的唇却很柔软,真是奇怪。
声音也很温柔,像是能温暖的水,能包容住白安所有的痛楚。
“如果你想说什么,可以告诉我。”
白安稍稍松开紧咬的牙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全部咽下,只说,“你这是吃我豆腐,严重一点说是性骚扰,我可以告你的,你知道吗?”
她甚至还能带着笑意说这些话。
只不过白安光是为了克制心底的剧痛就已经用掉了太多力气,实在是不想再费力,拼凑出一个谎话给顾枭寒。
或许,胡说八道,信口开河,玩世不恭,是她对抗这个世界不公的最好武器。不把这些东西看得太重,把他们当成是一场游戏,那么,所有的魔法技能和物理攻击,只不过是打在游戏角色上,而不是真正的自己身上,仿佛那样,自己就不会难过,
不会感受到疼痛是怎么一回事。
这世界,只是一场千万人狂欢的游戏,而已。
顾枭寒一根一根地揉着白安的手指,在与白安长期而亲密的相处里,他已经逐渐能分辨出,哪些时候白安是在假装潇洒,哪些时候是真的不在意。
而他清楚,此刻的白安在强装无所谓。所以他没有放开白安的手,只是低声道:“我很清楚,有一种人,是宁愿忍着穿肠烂肚的痛苦保守自己的秘密,也不吭声。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告诉别人,而是那些秘密难以
被释怀,旁人轻轻一声劝他放下,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感同身受和体贴关怀,秘密所有者的难以启齿和不堪承受,外人根本不可能窥见一分。”
“所以白安,我不会随便跟你说,我能治愈你,能让你放下,因为我知道,除非你愿意,否则药石无医。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找一味药,你可以试着来找我。”
白安转着眸子看着顾枭寒,他的笑容其实很好看,莫名让人信赖,他应该多笑的。
手指绕了绕,白安勾出小拇指,勾在顾枭寒的小指上,“那约好了,拉钩上吊?”
“你真幼稚。”顾枭寒笑道。
“我这叫童真。”
就像是在阴冷粘稠的黄泉里,被囚禁了一万年的人,克制又隐忍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伸向光明温暖的太阳,害怕被灼伤,却又渴望。白安的内心,正声嘶力竭,呼天哀地地渴望着顾枭寒那里一星半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