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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北玄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 当下厅堂中未嫁的小娘子们便有些兴奋。舒王妃看到长平一下安静了,竟然乖乖坐在自己身侧, 觉得有些稀奇。前些日子这小妮子为了不嫁给虞北玄,可是要将整个皇宫都闹翻了。
有个妇人道:“难不成,这淮西节度使是追着我们长平郡主来的?听说他这次进长安,光是进奉便是其它藩镇的好几倍, 出手那叫一个阔绰。郡主以后嫁给他就有福气了。”
其它人纷纷附和,长平却嘟着嘴,手抓着裙子上的七彩宫绦。她派人去杀了虞北玄好几次, 都没有成功。她知道自己是杀不了他的, 而圣旨已下, 她也不可能抗旨。她曾经想过一死了之, 可是阿兄却骂醒了她。
她父王这一脉, 只剩下她了。她如果草率地去死,怎么对得起战死沙场的父兄, 对得起将她一手养大的太后?她现在有点认命了。而且那个虞北玄, 除了出身卑贱,有胡人血统,却是人人口中的大英雄, 威震一方的节度使。她嫁到淮西节去,除了不能经常见到太后和阿兄, 其它也不会比宫里差。
舒王妃笑着打趣她:“我们长平莫不是害羞了?这可真是难得。我也好奇这位大名鼎鼎的节度使究竟是何等英伟, 竟然连长平都收服了。”
周围的人都在轻笑, 有的在低声议论虞北玄。
“婶母, 不要笑话我!否则我就回去了。”长平嗔道,整张脸却红若海棠,说不出的美艳动人。可她越是如此,越引得旁人发笑,她羞恼之下,干脆自己跑出去了。
舒王妃维护道:“大家别见怪,小姑娘脸皮薄,禁不得说。”
嘉柔想起前世那个深爱虞北玄的长平,在得知虞北玄要起兵谋反的时候,表现得十分平静。她甚至没有哭闹,只对传消息的人说了句:“若这是他要的,我便成全他。”那个晚上她就服毒自尽了。所以民间所传的虞北玄杀人祭旗,根本是以讹传讹。
他从没有说过要杀她,但所作所为都是在逼死她。
那时嘉柔听到消息,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能胜过长平,甚至长平还是他明媒正娶。可能区别只是她早一点认识虞北玄而已。
她还问虞北玄,若有朝一日她也没有用了,他是否也会如此绝情地舍弃她。
虞北玄听完后眉心直皱,将她按在床上,一遍遍地索取。情到浓时,他说:“柔儿,你跟她不同,你是我唯一认定的女人。”
直到在刑场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她们并没什么不同,只是他的垫脚石。他对她,全是欺骗和谎言,又何来真情。
崔氏原本还担心嘉柔听到虞北玄和长平郡主的事会不自在,但看到嘉柔眼里的寒光之后,又觉得她有些陌生。这种感觉就像是历经沧桑,看破红尘的那种决然,不应该属于十五岁的少女。
“昭昭……”崔氏抓住嘉柔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十分冰凉。
嘉柔知道崔氏所想,轻轻摇了摇头:“阿娘,我没事的。”她对虞北玄绝不是余情未了,而是恨之入骨。所以他要娶谁,她是不会在意的。
这个时候,一位妇人说:“骊珠郡主也好事将近了吧?听说前几日,太师夫人都亲自上门提亲了。李家出手果然就是不一样,想来是格外看重这个儿媳,等不及娶回去了。”
勋贵圈子就是这样,一点小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在座有些不知道此事的,听了之后都十分吃惊。当朝太师是正一品,太师夫人都是古来稀之年了,德高望重,轻易请不动的。连上次韦贵妃的生辰,她都没有进宫贺寿。
居然被李家请出来保媒。
太师夫人拄着拐杖登门的时候,崔氏也吓了一大跳。不大讲究的人家通常是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像李家这样的权贵,会请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居然请了太师夫人,又来得这样快,她也没想到。大概是想趁他们夫妇在京城的时候,把婚事确定下来吧。
毕竟纳采问名之后,要了女方的生辰八字,再将两人的一合,卜得吉兆,便可以下聘定婚期了。
郭敏听着其它人的议论,低头喝了口茶,目光又落在木嘉柔身上。此女容貌的确出众,五官精致漂亮,肌肤吹弹可破,若不是那双像寒星一样的眼睛,大概就是男人最有保护欲的那一款。明明是楚楚动人的长相,却没有柔弱之感,甚至觉得她冷若冰霜。
李四原来喜欢这样的?竟然不惜跟家里闹翻也要娶她。
舒王妃对左右说道:“母亲估计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在这屋里坐着闷得慌,不如咱们去水榭那儿看看荷花?这季节荷花开得正好,白白净净的,看着也解暑。”
无人应不好,谁都要卖她这个舒王妃面子的。崔氏却推说怕热,不想去。想到舒王的那些手段,崔氏就不寒而栗,还是对舒王妃客气了一些。
舒王妃也没有勉强她,领着众人就出去了。卢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留在屋中作陪。
“阿嫂也去赏花吧,那里人多热闹。我是清静惯了,不喜欢应付那种场面。就在这儿喝果饮就行了。”崔氏善解人意地说道。
“没事,我也不喜欢动的。今日酒席的事都由二娘操持,我难得落个清闲。”卢氏温和地说道,“倒是郡主和顺娘可以出去走走看看。”
顺娘便小声地问道:“母亲,我也可以去看荷花吗?”她才不是想看荷花,而是想看崔时照。几日不见,她这心里就空落落的。
崔氏点头应道:“想去就去吧。年纪小,应该活泼爱动一些。昭昭也去吧。”
顺娘高兴地站起来,看了嘉柔一眼。嘉柔这才起身,双双行礼之后退出去了。
嘉柔不想去看荷花,她只是觉得崔氏和卢氏在一起,聊的也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她没有兴趣听,不如随便在院子里看看紫薇花。顺娘另有目的,带着春桃自己走了。
花园里的紫薇花开得很好,碧叶遮眼,花红满堂。她自己随便逛着,也没让玉壶跟,毕竟崔家的内宅还是很安全的。她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假山那边似乎有动静,好奇地绕过去,竟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头皮发麻,立刻要走,却被虞北玄一下拉进了假山里。里面的空间狭窄,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嘉柔要开口,虞北玄却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别闹,有人来了。”
不久,外面响起长平的声音:“虞北玄,你到哪里去了?我话还没说完呢!赶紧出来!”
嘉柔不能出声,此刻被长平发现,他们就说不清楚了。等到那阵脚步声过去,她才用力拉下那只大手,怒道:“放我出去!”
虞北玄低头看着她,眼中升腾起几分笑意。一阵子不见,这丫头的姿色更出众了。他搂着她的腰,让她更贴进自己的胸膛,瞬间满怀馨香:“你真的打算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病秧子?李晔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甚至他不能给的,我也可以给。”
这话说得霸道,是他向来的风格。
“我嫁给谁好像与你无关吧?你应该关心的是长平郡主,你的妻子。”嘉柔冷冷地说道,伸手推虞北玄,可他胸膛如磐石般,怎么都推不动。虞北玄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肌肤细嫩光滑,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我想娶的人只有你。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带你走。”
嘉柔侧脸躲开,冷笑道:“不惜任何代价,包括放弃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权位吗?我跟李晔已经正式定亲,要你娶长平郡主的圣旨已下。这个时候带我走,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清楚吧?”
虞北玄的神情凝固,手臂微微收紧。他刚才也是脱口而出了,没想那么多。
他的确想要她,在离开南诏之后,日思夜想都是再度把她拥入怀中,甚至还有些更露骨的梦境。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一个女人产生这样的迷恋。大概活到现在,还没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可她说得也没错,他不可能放弃现在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只为了跟她在一起。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变成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开她。所以他今日来了崔家的寿宴,因为知道她也在这里。
“你放不放手?再不放我就叫人了。”嘉柔用力地挣了挣,恼怒地说道。
“你尽管把人叫来,我看你怎么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若是被李晔知道,他还会娶你么?”虞北玄气定神闲地说道,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这人是故意要找事!还好她早就跟李晔坦白过了。他以为把她困在这里,她就没办法了吗?嘉柔抬脚,狠狠地踩在他的鞋背上,趁他手臂微松的时候,一个弯腰从他臂下跑出去,然后大声叫来婢女,说自己迷路了。
虞北玄呆在假山里,看着她跟婢女离去,微微扬了扬嘴角。
嘉柔低头整理着身上的衣裙,跟着崔家的婢女回老夫人的住处。婢女看到她独自一人在此处,虽然感到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前面拜寿应该进行得差不多了,崔老夫人也该回来了。从她们面前跑过去几个婢女,好像在兴奋地讨论什么,看样子是往前院去的。
嘉柔觉得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像上次李晔到府里拜访的时候一样。等她回到崔氏身边,卢氏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显得有些冷清。她问道:“阿娘,舅母去哪里了?”
崔氏把手中的杯子放下,笑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广陵王来贺寿,她自然要出去迎了。”
怎么连广陵王都惊动了?
广陵王代表着皇室,他亲自来给崔老夫人贺寿,给足了崔家的脸面。他送上一尊紫檀木雕刻的佛像,惟妙惟肖。额头还镶嵌着一颗很大的南珠,熠熠生光。
“愿您福寿绵长,身体康健。”他开口说道。如此出众的人物,自然是全场的焦点。
崔老夫人拱手拜了拜:“您亲自来,真是折煞老身了。”本来拜寿的人都会收到老夫人回的一粒金饼。但广陵王是上位者,老夫人反倒不好给他了。
李淳笑了笑:“您不用这么拘谨,我今日来也是讨个吉利的,占寿星的光。”他本来是陪某人来的,可到了崔家的巷子口,某人却忽然改变主意,就变成他单独来了。既然来了,也不好送完贺礼马上就走,只能留下吃顿酒席了。
崔植安排广陵王入了上座,前院这边也到了开席的时间,众人依次落座。
卢氏扶着老夫人回到后院,女眷们也都回来了,独独不见长平郡主。舒王妃说:“她赌气回宫去了,各位不用理她,尽兴就是了。母亲,不如我们也开席吧?等了许久,大家也都饿了。”
崔老夫人便吩咐开席。今日的寿宴是由崔雨容亲自操办的,卢氏有意锻炼她,一点都没帮忙。总共上了三十六道菜,果品六样,糕点八样,每一样都做得十分精致。
众人都夸崔雨容能干,小小年纪已经能将这么大的酒席安排得如此井井有条,将来出嫁,也必定能为夫家主持好中馈。卢氏听到这些夸奖,比夸她自己还高兴。她的一双儿女就是她全部的骄傲了。
酒足饭饱,众人正在闲聊,有一个王府的婢女匆匆走进来,直接到了崔氏的面前禀报:“王妃,南诏发生了内乱,云南王已经带着世子进宫去辞行了。他要婢子来告诉您一声,尽快做好准备。”
众人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崔氏故作镇定地说道:“我知道了。”她那日跟木诚节商量过,一时半会儿弄不清这动乱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们能够借此平安离开长安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