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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当头扔了一脸刻薄话, 莫离整个人都懵了。他觉得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认识, 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混乱的大脑唯一顺利接收、理解了的是最后一句话:你想要什么。
莫离很想抓着陌生男人问出个前因后果来, 却在对方一身精英气场的笼罩下怂了。加上总觉得身体哪哪都不对、哪哪都不舒服的客观因素, 莫离舔了舔嘴唇, 气若游丝道:
“那、那个啥……我脑子有点乱…能明天再说吗?”
陌生精英男点点头, 站了起来:“我明天上午九点过来,希望到时候你已经想清楚了。对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放在了床头柜上, “下次就不要吃这个了,你对它过敏。”
莫离瞪着药瓶上“舒乐安定”几个大字, 大脑一片空白。
陌生的男人、难以理解的话语、从来没有见过的药物, 莫离只觉得越来越糊涂。他绞尽脑汁地开始回忆, 想要搞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莫离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一个演员。
当然, 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和职业定位。实际上,在北京群演圈里,莫离更广为人知的职业是:群特。而且莫离还是一名特别有名的群特, 基本上北京的群头们,没谁不认识他的。
有名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莫离戏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合作过的导演,就没有不夸的;另一个是因为莫离长得不行。有多不行呢?按微博评分标准, 勉勉强强三分。因此, 尽管合作过的导演各个都夸莫离台词功力强、演技出众, 却没人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出演重要角色。
莫离在北京飘了二十年,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在一部乡土剧里演了一个小角色,三、四集不到就下线了。
正当莫离以为自己的梦想就要这样沉寂下去时,一个天大的机会“哐当”一下,砸在了他的头上。
国宝级导演郑秋同邀请他出演电影《归家》的男配角,外出务工多年的父亲,农民工周光。
莫离得到这个角色是如何的欣喜若狂,苦学方言是怎样的辛苦,拍摄的过程又是何种的艰辛,这些都按下不表。
今年的4月13日,莫离接到了郑导的电话,《归家》入围坎城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而按照坎城电影节的奖项设置,他和电影的男主角,都因电影入围主竞赛单元而获得了角逐最佳男演员奖的机会。
那之后的一个月里,莫离的电话差点被人打爆,邮箱里也塞满了他曾梦寐以求的剧本,看得他眼花缭乱。直到5月15日登上去F国的飞机的前一天,他才精挑细选了一个剧本,和导演见面并签订了合同。
5月28日,年仅十七岁的易鸣,因出演《归家》的男主角周文彬,获得坎城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成为华国电影史上最年轻的坎城影帝。
要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在回程的路上,莫离却渐渐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兴奋。正是因为和如此优秀的导演、剧组以及演员合作,他才能在银幕上创造如此动人的故事。再想想自己去F国前接的那部电影,莫离觉得,自己的梦想已经唾手可得——
和更多优秀的电影人合作,出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体味各种不同的人生。
可就在莫离经历了人生的起落落落落落,即将再“起”的这一刻,老天爷一个巴掌把他拍回了坑底。
回家的路上,莫离乘坐的出租车因为司机疲劳驾驶,迎面撞上了一辆货运卡车。车祸发生的一瞬间,莫离的脑海里除了恐惧,就只有三个大字——《人之初》,那是他接演的电影的名字。
***
回忆到这,莫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医院。可是为什么那么严重的车祸,他却仅仅是胃痛?还有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分手费又是什么?他一个三十八岁的老处男,和谁求复合?自己的右手吗?
想到这,莫离瞄了一眼右手,下一秒却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要说莫离能得到周光这一角色,和他的外型有很大的关系。北漂二十年,风里来雨里去,莫离的一张脸别说演别人爹了,演个老爷子皱纹都可以比同龄人少画几条。一双手虽然不至于和劳动人民相提并论,但也绝对不是眼前这只细皮嫩肉、修长白皙的纤纤玉手!
瞪着右手看了好一会,莫离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跑进洗手间,趴在洗手池上,看着镜子里的人发愣。
那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长眉入鬓、鼻如悬胆,一双凤眼顾盼生情。再配上略薄的嘴唇,轮廓分明的脸型,镜中的男人虽长发披肩,却没有丝毫女态,漂亮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莫离死死盯着镜子,脑袋上下左右转了一圈,发现镜子里的人动作完全同步后,他吓得倒退一步,整个人抵到了墙上——
不,不对!这不是他的脸!这不是他的身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夜幕低垂,莫离才慢慢冷静下来,接受自己车祸身亡,同时借尸还魂的事实。
通过床头的护理标签,莫离得知这具身体的名字是斐然,20岁,入院原因是药物过敏导致的休克。结合那个刻薄男的话,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斐然的男友要分手,斐然不同意,闹自杀威胁复合,吃药前给男友的下属打电话,结果没想到自己药物过敏,没等到刻薄男就一命呜呼了。
想想自己一直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的过了三十八年,小伙子长得这么好看,才二十岁就失了身,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这些人留啊可恶!
妈蛋,那些小说里借尸还魂不是都保有原主的记忆吗?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从来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人,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尝个味道了,却只给听个响就没了!
莫·三十八岁·老处男·钙·离,前世因长得不行还是条颜狗,YP都没人搭理的老可怜,陷入了深深的怨念之中。
消沉了一会,莫离从原主的衣服里找到了一部最新型号的苹果机。用指纹解锁后,莫离通过手机上留下的信息,查到了不少有关原主的资料。
斐然,1997年6月1日出生,身高180cm,体重67kg,职业是平面模特。小时候家境应该不错,父亲是贸易公司的老总,但两年前投资失败欠下巨额债务后跳楼自杀了。母亲因承受不了打击,服药过量也走了。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亲戚不太清楚,但从原主住院整整一天,无人看望、手机也没响过,便能知道原主的交友圈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有点对不起原主,但父母双亡、没有亲朋,对于借尸还魂的莫离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莫离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从此时此刻开始,我就是斐然。既然老天爷给了我如此漂亮的皮囊,不好好使用岂不是辜负老天爷的厚爱?
想到这,斐然微微一笑,却没想到想象中自信的微笑,在镜子里却变成了狞笑。
“卧槽!”被自己变形的表情吓了一跳,斐然这才发现,因为换了身体,导致身高、脸型都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熟悉的表情,在新的身体上造成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同志仍需努力啊!将一张帅脸揉来揉去,斐然在呲牙咧嘴间露出一个既痛苦又欣喜的笑容。
就在这时,方铭轩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哪位?”
“……方警官,你说的对,”赵一航平静无波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风声显得十分遥远而空旷,“有些人不管怎么装,都没办掩盖他们的本质。”
“比如说,变态。”说完,赵一航松开手,手机从他指尖滑落,坠入了漆黑的深夜。
而站在楼顶的他,望着眼前万家灯火的繁华夜景,在茫茫夜风的环绕下,微微一笑。
***
“好!卡!”
“恭喜杀青!”
“谢谢大家!”在众人的掌声和恭喜声中,斐然下了屋顶。接过化妆师温姐献上的花束,他腼腆一笑,刚才还如冰雪般冷酷的气质,顿时被这个笑容驱赶得一干二净。
因之后还有几场夜戏,简单的祝贺后,众人便纷纷收拾东西准备赶赴下一个外景地。斐然抱着花束和尤北、张修己一起落后一步,等着电梯上来。
“之后有什么计划吗?电视剧还是电影?”张修己问道。
斐然噗呲一乐:“你当我是你这样的大明星啊,上部戏还没拍完就有人捧着剧本来找?”
前几天张修己的经纪人跑来探班,顺便带来了好几个剧本。张修己让尤北和斐然帮忙拿个主意,最后参考两人的意见,接了一部爱情喜剧电影。
“我打算先休息一下,等电影上映后,就可以考虑重新找经纪公司的事了。”
张修己闻言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等电影上映?现在我就可以推荐你签约啊!我工作室挂靠的星河影视就挺不错的。”
一旁的尤北听不下去了:“星河影视是不错,看在你的面子上,斐然应该能得到B签的待遇。”
张修己没听出来尤北话里的意思,还傻乎乎地点头道:“对啊!你考虑一下呗!”
尤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以前合作的时候吧,觉得张修己这人虽然有些大少爷脾气,但难得的是对工作十分认真负责。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张修己在某些方面,简直是一窍不通!
“B签对新人是不错,但斐然刚出道就演了电影男配角,再加上有那样的演技,B签的待遇就太低了,”尤北抬手阻止了张修己的辩驳,接着道,“你是可以帮斐然争取A签,可能也能争取下来。但是站在经纪公司的角度来看,斐然就是个新人,你吹得再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们为了维护和你的关系,是可以让步,但这么一来,你觉得在他们心里斐然会是什么形象?对他未来的发展有好处吗?”
看着张修己被尤北训得想发火又不敢,只好转过头猛翻白眼,斐然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那个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尤老师说的也没错,不过我现在不想找经纪公司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想走纯演员路线。在没有作品能证明自己的时候,不管哪家公司都不可能如我所愿。不过还是谢谢你,等你夜戏拍完了,我请你吃宵夜啊!”
张修己闻言白眼快翻上天了:“谁要你请!老子比你大比你红好吧?我请你才对!”
斐然憋着笑,忙不迭地点头道:“好好好,你请你请。”
“你想走纯演员路线?”尤北表情严肃地看着斐然,“这条路可不好走,你要考虑清楚。”
“嗯,”斐然微微一笑,笑容真诚而又温暖,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我喜欢演戏,也只会演戏。”
“好!好!喜欢就好,喜欢就能坚持!”尤北大笑着拍着斐然的背,感叹道,“你果然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故人?”斐然一愣,“不知道尤老师的朋友是谁?我认识吗?”
“他不是我的朋友,”尤北出乎人意料地摇摇头,“他是一个群演。”
“群演?”一旁生闷气的张修己听到这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斐然瞬间就明白了尤北说的故人是谁,整个人一下子慌张起来,还好尤北似乎沉浸在回忆中,张修己专注于听八卦,没人注意到他的异状。
“嗯,我们合作过很多部影视剧,无论他演的是无名小卒,还是半集就死的小角色,他都会尽心尽力地去表演。他虽然不是我所见过的演员里演技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勤奋、最努力的那一个。他对表演是发自内心的热爱,那种热情是许多职业演员都不具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