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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又西百八十里,曰黄山。无草木,多竹箭。盼水出焉,西流注于赤水。其中多玉。有兽焉,其状如牛,而苍黑大目,其名曰慜。有鸟焉,其状如鸮,青羽赤喙,人舌能言,名曰鹦鹉。
扶南徼外出五色者,纯赤白者、亦有碧翠者,大如雁。
舌似小儿舌,擅学人语,通灵性,懂人情,性赤诚,长得百年,可幻化女形,生而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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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桓从一场大梦中惊醒,坐起身只觉脑痛,昨与徐泾等几个酒吃到夜半才回房歇下,现窗外大亮,梁间紫燕呢呢喃喃。
他欲待下榻又觉哪里不对劲儿,往腿处一摸,却是滑湿一片。
自取干净衣裤去屏后换,不由怔愣,荼白裤里除轻染星点血渍外,他拈起四五根碧翠鹦鹉毛,娘的,怎会有这些玩意儿?!
昨晚和衣躺下,交三鼓睡意朦胧时,忽有个女子妩媚风骚来勾引他魂魄,甚还拿银词艳藻激他神志,他素来洁身自好惯了,先不上当,后想反正在梦里怎能怕个娘们,心一横血气翻涌,拽住她覆身而上,便把春画册子里的图比划了几样,好不酣畅淋漓!
现回想起只觉太过逼真,他把自个身上查个遍不见伤口,百思不得其解走出房,恰见绿鹦鹉趴在笼里精神不济,听得帘响眼睛微睁,焉焉地,与平日里神气活现尾巴翘的样儿大不同。
“你昨晚有没有进吾房里偷看?”沈桓屈指弹鹦鹉的脑门,没节操的鸟儿若是四处混说,徐泾他们指不得怎么要笑掉大牙,想到此处,他龇起牙出言威吓:“嘴闭紧,否则拔光毛连骨带肉把你吞到肚里去。”
“滚!”那鹦鹉浑身绿毛乍起,嗓音嘶哑极了,沈桓唬了一跳:“可是病了?稍会拿碗药汤来喂你。”
鹦鹉把头埋进翅里懒得理他,沈桓便出到门外来至栖桐院,春阳暖融,院央地铺毡毯,元宝小月亮坐毯上自顾玩耍,翠梅在旁陪着,还有四五丫鬟坐在廊前边晒日阳儿边做针黹。
翠梅迎来见礼,微笑问:“沈指挥使是要寻夫人麽,我这就通传。”
采蓉急忙摆手儿:“夫人还在歇着,老爷不允人打搅。”
夫人这几日就快生了,府中上下皆小心翼翼的。
沈桓只道是来寻二爷,翠梅松口气:“老爷一早往书房去,未曾回过。“
沈桓颌首,余光睃到元宝瞅着他咧嘴笑,眼睛乌亮亮可有神采。
心底软趴趴,过去逗他玩儿,捏捏脸蛋:“欢喜爹爹还是欢喜娘亲?”
元宝露出细白牙儿:“都欢喜。”
小月亮嗓音嫩嫩地:“都欢喜。”
沈桓指指自己:“欢不欢喜我?”
元宝抓着桃木小剑砍石头“邦邦邦”。
小月亮低头,继续掐金凤花汁,指甲染红红。
两小家伙忒精怪,一遇到这种问题就不吭声了。
沈桓压低嗓门:“等小弟弟生下来,爹爹娘亲就会更欢喜小弟弟!你俩怎生是好?”
两小只顿住手里动作,面面相觑,忽而嘴巴瘪起,皱紧眉头,眼里泛起泪花花。
要命了,经不起逗,说哭就哭。
看着熊叔叔仓皇而逃的背影,他俩擦擦眼睛,继续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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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桓从徐泾手里接过茶壶进入房内。
沈二爷今日沐休,正立在桌案前绘画春江水暖图,已完成大半。
搁下笔至铜盆前净手,再坐椅上执壶斟茶,杭郡龙井雨前细芽,清香味儿随烟气袅袅盘于人鼻息间不散。
他慢慢吃口茶,再看一眼沈桓:“可有事要问吾?”
沈桓脸膛掠过一抹暗红,欲言又止,想问又觉得怪羞涩,沈泽棠也不催,任他自个在那纠结苦恼。
半晌过,眼见沈二爷盏里茶将吃尽,他鼓起勇气说:“二爷.......昨晚同徐泾等几吃过酒回房歇下后,我就睡熟了。”
沈泽棠“嗯”了一声:“吃醉睡熟人之常情,不足为奇。”
沈桓继续道:“今早醒来时,我发现........我发现......”
“发现甚麽?”沈泽棠饶有兴致地问,难得见他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
沈桓硬着头皮道:“我发现........我腿间掉了四五根鸟毛。”
“.........”
一缕春风从窗牖前路过,受不得房内刹时凝聚的安静,打着卷儿溜走了。
沈桓抬眼对上沈二爷深沉的目光,忽然意识到甚麽,脸色大变,惊恐地连嚷嚷:“二爷听我说,不是你所想........”
沈泽棠摆手打断他,帘子簇簇响动,是徐径进来拱手禀报:“前往梁国公府的轿子已备妥。”
沈泽棠颌首,撩袍端带站起朝门外走,忽又顿住,回头看向沈桓,缓声道:“在外,吾身为内阁首辅,肩负国家社稷,百姓民生;于内,吾有母亲妻儿要护,实在忙中不得闲,是以,你这掉几根鸟毛的事......就不必再与吾说之。”
语毕即噙起嘴角,掀帘而去。
这.......误会大了!
沈桓想钻进地缝却不可得,赤面臊脸略站会儿,方平复心境。
出书房去管事那里,取些清热解寒的药材,命小厮煎了浓浓一碗,端着进自己宿院,却见廊前挂的鸟笼子空空如也。
他先不以为意,只当小妖物往哪里浪去了。
一晚也未回。
一白日也未见。
又过去一晚。
又过去一白日........
沈桓找遍了府邸角角落落,甚儿每见到虎皮猫儿,也要掰开它的嘴瞧瞧,牙缝里可有附着鹦鹉毛。
随沈二爷上下朝时,候得机会,拱手恭问礼部尚书李光启、梁国公徐令可有见着那绿鹦鹉。
无人得见!
他心底愈发空落落的,平日里嫌那鹦鹉嘴贱爱作妖,总没个好脸色,现今凭空没了踪影,倒挂念的不行。
总想不通,一只活生生的鸟儿,怎就说没就没了?
徐泾安慰他:“小妖物为何会有双翅膀?不就为远走高飞麽!又从不拴它足爪,或许那日,正巧有另只小妖物打这里过,它俩一见如故,心生欢喜,双宿双飞去矣也未可知!”
沈桓想了一宿,觉得这话颇有番道理,自此嘴上再不多提。
哪怕夫人偶尔提及,他也只笑一笑,在心里骂句小没良心的。
鸟笼子未被收起。
他有时站在廊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天上云卷云舒,不经意会瞟鸟笼子一眼。
他后来再没梦见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