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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和广西,虽然还未占领全境,但菁华之地早就悉数拿下。
甚至,布政使们的发展规划,都已经送到皇帝面前了。
以古代落后的生产力,当然不可能制定详细计划,更像是一种长远方向的规划。比如某某府气候如何,适宜种植哪些作物,官府应该大力引导推广;又比如某某府,水陆交通便利,应该重点发展商业码头。
前段时间,朱旻如单挑拿下的安定镇,在出兵之前就已经被看中。
此处两河交汇,陆运也相对便利,而且人口较多,土地适于耕作,广西布政司请求升级为安定县。同时还要移民开发,不需迁徙太多过去:移民三千,再加上原有百姓,已经足够发展为小县城。
赵瀚把两省的发展规划看完,顿时眉头紧皱,对随侍女官李香君说:“召见金陵诸位名医,明天上午全都要来。”
却是看到赣南种植烟叶,给当地百姓创收良多,四川、广西的官员,也打算推广种植烟叶。
同时,他们还打算扩大罂粟种植面积!
吴又可已经六十一岁,他的前半生没啥可说的。读过圣贤书,医术小有名气,但也就仅此而已,大明这样的儒医很多。
直至瘟疫大爆发,吴又可通过治疗经验,总结出瘟疫防治方法,写成《温疫论》一书。
皇帝赵瀚不但下令嘉奖,而且任命其为北方防疫总医官。但凡瘟疫之事,他可任意调动资源,地方官必须全力配合。
名声大振!
在吴又可的带领下,在全体医生的努力下,在北方官民的配合下,山东、河南两省的瘟疫,在去年冬天就已经得到控制。今年北直隶也日渐好转,吴又可终于被调回南京,升任金陵医学院的副院长。
“先生,可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另一位名医徐南复问道。
徐南复跟李渔一样,出身医户家庭,今年只有三十多岁,但医术已经出类拔萃。被调去北方防疫期间,他又拜吴又可为师,此时在南京混得风生水起。
因为他不但医术了得,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给达官贵人看病的时候,还能一边诊脉一边聊文学艺术。
吴又可摇头说:“不晓得。”
傅山嘀咕道:“可能是哪位贵人,患了疑难杂症,今日召集许多医士来会诊。”
屋里坐了十多个名医,听到会诊一词,都不禁皱起眉头。
中医问诊没有判断标准,全凭医生的经验判断。有的时候,同一个医生,同一种疾病,由于病人体质不同,生病的季节不同,都会开出不同的药方来。
这他妈怎么会诊,争论起来该听谁的?
“皇帝驾到!”
名医们立即起身,等到皇帝进门的瞬间,齐刷刷拱手作揖:“拜见陛下!”
赵瀚微笑道:“都请坐吧。”
“谢陛下!”名医们坐回原位。
赵瀚也不饶舌根子,开门见山地问:“谁知道罂粟?”
名医严昕想要挣得表现,立即起身说:“回禀陛下,罂粟古时由西域传来。罂粟籽可便食(治消化不良),又可配置药方催吐。罂粟壳可止泻,可治心腹筋骨疼痛。罂粟苗可开胃健脾。”
其他名医纷纷点头,因为这属于《本草纲目》的记载。
赵瀚问道:“可有人吸食罂粟,便如吸食烟叶一般?”
名医朱纲潜反问:“陛下说的,可是阿芙蓉膏?”
“应该是。”赵瀚点头。
朱纲潜详细解释说:“阿芙蓉膏早已有人吸食,但更多是内服。崇祯十年,大明朝廷禁烟,许多吸食烟草者,便改为吸食阿芙蓉。当然在此之前,也有一些士绅,将烟叶与阿芙蓉混吸。”
“可会成瘾?不吸就受不了。”赵瀚问道。
“确有此症状,便如喝酒成瘾,不喝就睡不着。”朱纲潜回答。
赵瀚又详细询问,才知道罂粟从唐朝就传入中国,刚开始被当成珍稀的外国药品。后来有人引种,但主要作为观赏植物,其余价值就是药用和炼丹。
万历皇帝长期服用丹药,里面有一味“乌香”,就是东南亚进贡的鸦片。
之所以没有大肆泛滥,一是只在富人群体中流传,二是内服的成瘾性没那么大。
但随着嘉靖、万历年间,烟草在中国传播开来,鸦片也被混在烟草中吸食。特别是崇祯禁烟,许多人搞不到烟草,干脆直接吸食鸦片。
赵瀚一番详细询问,又勉励这些名医几句,便挥手打发他们离开。
再召集来自各省的官员打听,发现南方数省都有鸦片种植,而且主要种在有钱人家的花园里。只有云贵川属于例外,西南三省的部分地区,已经在广种罂粟,而且种植历史长达数百年,还被靠近四川的陕甘地区引种。
再看地方官员的发展规划,这些当官的完全没意识到问题,想要在山区成片成片的扩大种植规模。
当然,也不能苛责,毕竟他们是一片好心。
赵瀚当即写下令谕:
第一,除了医馆药铺,不得销售罂粟及相关制品。销售罂粟制品的医馆药铺,须到官府申请报备,从哪里进货,最后卖给谁,都得记录清楚。若有违抗者,三代之内禁止行医。
第二,种植罂粟,须到官府申请报备,而且要课以重税,令其获利低于种植粮食。士绅富商之家,不得私下种植罂粟。便是种在花园里观赏,若被查出,子孙三代不得做官,子孙三代不得从事专营生意。
第三,吸食阿芙蓉成瘾之人,限期戒除。若有官员、吏员、学生、将士等,到明年还被发现吸食阿芙蓉,立即开除公职、开除学籍。
这份令谕传到十部,尚书们搞不明白啥情况,但还是认认真真传达执行。
南京作为首都,当然是第一个执行的城市。
基层差役,挨家挨户敲门,把许多百姓弄得一头雾水,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阿芙蓉是啥。
吟春社。
由于皇帝亲自给戏班子题字,费如饴的吟春社一鸣惊人。不但被酒楼茶馆邀请驻场,达官贵人请客做宴,也会找吟春社去唱大戏。
此时此刻,费如饴就在一边听戏,一边……吸食鸦片。
他是两年前染上的,最开始混在烟叶里吸。后来渐渐不得劲,便把烟丝弃掉,只吸鸦片才能过瘾。
圈子里全是富家子,而且规模渐渐扩大,每个月都有不明真相之人,跟他们结交时被稀里糊涂拉下水。
一个店铺伙计快步奔来,不顾费如饴正在吸鸦片听戏,焦急说道:“老爷,有急事!”
“滚!”
费如饴虽然属于异类,但平时温文尔雅,只在吸食鸦片前后暴躁易怒。
伙计缩脖子不敢吱声,默默站到旁边等候。
直至费如饴吞云吐雾结束,灵魂从天外重回人间,舒服得瘫在椅子上不愿动弹。缓了好一阵,伙计才重新过来:“老爷,有急事。”
“何事?”费如饴浑身软绵绵的,还没彻底缓过劲来。
伙计说:“刚才有差役来店中,他们挨家挨户宣告陛下谕令。说是……说是……”
“说!”费如饴不耐烦道。
伙计道:“陛下有令,今后种植、贩卖罂粟,都要去官府报备。花园里禁止种植,官吏吸阿芙蓉便罢官撤职,学生吸阿芙蓉便开除学籍。”
费如饴还没有激烈反应,旁边的官二代李准就炸了:“陛下昏……陛下定被奸人蒙蔽。阿芙蓉乃雅物也,吸食之后,可通天人。若是写诗作文,更能文思如泉涌。这般好东西,哪能禁之?”
“李兄说得不错。”另一个富家公子附和道。
李准对费如饴说:“费兄与陛下乃旧识,可随时进宫面圣,此事还得费兄出面劝谏。”
费如饴摇摇晃晃站起,整理衣襟说:“此事易耳。陛下不知阿芙蓉神妙,以为是甚害人之物。我这就进宫去,请陛下也尝一尝,尝过之后定然改变主意。”
众人也不听戏了,坐着轿子送费如饴去面圣。
费如饴还是很受关照的,只等待半个小时,就获准前往觐见。
赵瀚批阅着奏章,也没抬头,随口说道:“有事就讲,没事自己玩去。”
费如饴捧着鸦片膏上前,笑着说:“陛下,今天是来进献一件神物。陛下吸服之后,必然精神百倍,案牍疲劳也能一扫而空。”
赵瀚看着那黑乎乎的膏状物,已然明白啥情况,问道:“这是何物?”
费如饴回答:“福寿膏。”
“你吸了?”赵瀚又问。
费如饴说道:“既然献给陛下,自是早就吸过,知道它的万般妙处。每次吸食,不但沟通天人,而且精神振奋,奇思妙想延绵不绝。”
赵瀚问道:“这东西在南京很流行吗?”
费如饴说道:“如今文会盛行,福寿膏也愈发流行,乃高雅文会的常备之物。据我所知,南京的膏友,至少有数百人之多。”
赵瀚对门外的侍卫说:“来人,把这厮押赴刑部大牢,让他供出吸食阿芙蓉之人。不招供就严刑拷打,务必一个不漏全部抓住。抓人之后,强行戒除,不戒除就不放走。还有,通知他们的家人,戒除阿芙蓉的一切费用,吃喝拉撒全得自己掏银子!”
直到被侍卫拖着往外走,费如饴才惊慌大喊:“陛下,福寿膏真是雅物,不信陛下可以自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