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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正面战场,清军想要逃回去,中途必须渡过好几条小河。
那都是浚河的支流,发源于沂蒙山区,全部流进浚河再汇入沂水。河面最宽也就二十多米,最窄处甚至仅有几米,属于浚河与沂蒙山之间的主要灌溉水源。
溃败的清军奔回数里,便见前方有小河挡道。
大部分都跟多铎一样,沿小河向着北方跑。他们肯定跑不到河流源头,那得深入沂蒙山,但除此之外又无处可逃,只能逃到哪儿算哪儿。
单臂持长枪追击的陈大封,此时已经晕倒,但他麾下的士兵还在追杀。
薛继宗就是陈大封麾下的队长,一队三十人,只剩十四个能动。当场就被满清重箭射死九个,还有好几个受伤倒地,也不知最后能救活多少。
他现在双目通红,身上还插着两支满清刺箭,撵着八旗溃兵不要命的追杀。
一个八旗兵脱力摔倒,薛继宗冲上去就是一枪。
那溃兵躺在地上,还想抽刀斩薛继宗的小腿。旁边有个藤牌手,早已扔掉盾牌,挥舞腰刀猛斩,将那八旗兵齐腕斩断右手。
薛继宗一枪刺进敌人咽喉,拔枪继续追杀。
前方足有四个溃兵,身穿重甲跑了几里地,此刻实在是跑不动了,跪地喘着粗气请求投降。为了表示诚意,甚至把兵器扔开。
薛继宗早就杀红眼,忘记大同军不杀战俘的规矩。
他带队挺枪上前,接连扎死两个,队友则扎死剩下两个。
“冲啊,为大同兄弟报仇!”薛继宗完全忘记了疲惫,忘记自己着甲追杀好几里。他只知道,自己的队伍死伤过半,要把鞑子全部杀了报仇。
大同军南征北战,从来没有过如此大的伤亡,全军上下,此刻心中全是悲痛与怒火!
“哒哒哒哒!”
却是一百龙骑兵追来,他们已经解决了为多铎断后的亲兵。
龙骑兵奔至河流北方堵截,步兵又在南面和东面追来。八旗兵慌不择路,陆续有上千人跳进河里逃命。
满清八旗,着甲率百分之百,会不会游泳已经无所谓,穿着重甲跳河必然被淹死。
那些龙骑兵继续往北追去,拖着刀专切溃兵颈部,因为其他部位砍不进去。
马万年带着两千龙骑兵,正在追杀一千多满清骁骑。这些全是直属于多铎的阿礼哈超哈营,是八旗精锐中的精锐,上马为骑兵,下马为步兵,可马战,可陷阵,可攻城。
伊尔德带着自己的骑兵跑了,眼前这千余骁骑,却想回来救援多铎。
在救援无果,又四面皆敌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往北边的山里跑。
山沟越来越窄,完全陷入死地,这些满清骁骑弃马爬山,想爬到山坡上放箭射杀追兵。
“下马!”
马万年一声令下,传令兵吹响号角,两千龙骑兵立即变成火铳步兵。
双方都属于骑兵中的异类,满清骁骑同样是步战高手。
骑兵追击战,瞬间变成山地步兵战。
“砰砰砰!”
“咻咻咻!”
两边都完全分散开来,毫无阵型可言,用火铳与弓箭对射。
龙骑兵这边有些吃亏,因为距离太远,鸟铳的命中率大大降低。又不敢过于接近,因为敌人手里还有重箭。
那就……摇人!
马万年派出两骑出山,一路吹着请求增援的号角。
没等援兵赶到,那些满清骁骑,就选择发起反冲锋,因为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聚兵,上马!”
“呜呜呜呜!”
号角吹响,完全散开的龙骑兵,纷纷退到山沟里骑马,策马拉开与满清骁骑的距离。他们连皮甲都没穿,自然不可能跟全身披甲的敌人近战。
奔回一段距离,龙骑兵加紧填装火药。
有些人的火绳即将燃尽,也趁着间隙更换火绳。
满清骁骑兵重新上马,这次连刺箭都不抛射了,不要命的冲过来想要马战厮杀。
由于此处山谷太窄,双方骑兵都排不开,比较靠后的龙骑兵,隔得老远放铳之后,便立即骑马开溜。满清骁骑兵追赶,大同龙骑兵逃跑,重新返回正面战场方向。
这些满清骁骑兵已经疯了,旗主多铎生死不明,他们自己也陷入死地。既然没法逃,干脆选择最后舍命一击。
谷口方向,陈福贵已经带着1500火铳兵赶来。
眼见己方骑兵奔回,陈福贵立即让火铳兵爬到两侧山坡。
马万年看到前方山坡上,有几只令旗疯狂挥舞,立即也让传令兵吹响号角。
接近谷口处,龙骑兵全部下马,排开阵型举起火铳,两侧山坡则排列着火铳兵。
一千多满清骁骑兵,完全不理会两侧的火铳兵。他们挽弓搭箭,朝着龙骑兵抛射刺箭(重箭必须下马射击),抛射之后就立即拔刀冲阵。
“砰砰砰!”
将近3500支火铳,三面齐射。
马万年害怕火力溢出,甚至选择三段击。
山谷里瞬间人仰马翻,但龙骑兵也被刺箭射中31人。他们都没有着甲,若被射中要害就必死,这种时候全凭运气活命。
三面火铳齐射之下,千余满清骁骑顿时倒下一大半。有些虽然没被射中,也撞到前方友军,甚至被倒下的人尸和马尸绊倒。
能顺利冲出火力网的满清骁骑,也就那么几十人而已,而且冲锋速度也受到影响。
龙骑兵在齐射之后,条件反射般翻身上马。
“杀!砍马!”
马万年拔出腰刀,率领骑兵迎战。他们不能走,地上还躺着中箭未死的兄弟。虽然正确做法,是全军逃出山谷,慢慢把剩下的敌人给磨死。
数十满清骁骑,撞进将近两千龙骑兵当中。
龙骑兵近战实在太拉胯,就一把腰刀而已,若不砍中要害,根本无法杀死敌人。
但他们早有相应的训练,那就是劈砍敌方战马。
只见数十满清骁骑兵,仗着近战装备精良,往往以一敌几不露败迹。但龙骑兵人数太多,专门指着战马劈砍,而满清战马只有要害部位着甲。
吃痛之下,满清战马发狂,骑手完全无法控制。
马万年被一匹疯狂的战马撞翻,跟敌方骑兵同时连人带马倒下。还没等马万年爬起,敌方骑兵已被龙骑兵的马蹄踩死。他也差点被踩中,脑子晕乎乎的,连滚带爬躲避。
不片刻,终于把这些满清精锐骑兵给全歼。
浚河方向。
大同军的运输船队,朝着满清的运输船队杀去。双方都不是啥正规水师,之前一直位于后方,此刻却开始了追击战。
满清的运输船队,大概一半是山东本地搜罗的船只。
这些本地的船工和水手,见到满清主力大败,大同船队又追杀过来,纷纷选择投降。就连多铎从北直隶带来的运输船,也有许多停船投降,真正未降的只有那些厮卒(随军包衣)控制的船只。
还有许多满清大营的厮卒,在多铎战败的瞬间,就纷纷弃营逃走。他们游泳渡过小河,跟之前溃败的山东兵一起逃。
耿继茂,也就是耿仲明的儿子、耿精忠的父亲,弃马孤身逃过小河,沿途招揽溃兵和包衣。当他逃至泗水县时,麾下竟有六千多人,大部分属于山东败兵和随军包衣。
泗水县守将叫做徐恩盛,乃是左良玉的部将。
见到城外乱哄哄来了数千人,徐恩盛还以为是哪里的义军杀来,命令士卒紧闭城门严防死守。
“快快开城!”耿继茂在城下大呼。
咻!
一箭射来,吓得耿继茂连忙缩头。
他后撤十余步,提起后脑勺的金钱鼠尾,叫喊道:“自己人,自己人,我是大清怀顺王世子耿继茂!”
清初的小辫子,还不是清末的大辫子,这玩意儿隔远了根本看不清。
不过,那一颗颗光脑门,却非常好辨认出来。
徐恩盛下令停止射箭,悬下一个箩筐,把耿继茂给拉上来。
“这是怎回事?”徐恩盛惊诧道。
耿继茂害怕对方倒戈,不敢道明实情,只说道:“十王有令,命我回来协守泗水城,防止被南方的伪军偷袭。徐将军,快快打开城门,让我麾下士卒进来守城。”
徐恩盛愈发狐疑,皱眉道:“世子殿下既然带兵回来协守,为何不骑马?竟一路走回来。”他又指着城外,“而且这些士卒,手里连兵器都没有,他们的兵器去哪儿了?”
耿继茂不耐烦道:“恁多废话,快快开城!”
徐恩盛心中惊骇不已,他已经猜到实情,但又不敢置信,确认道:“十王是否已经战败?世子殿下,你得说实话,我才好布置城防。否则的话,敌军杀来咋办?”
这种情况哪瞒得过?
耿继茂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军小败,正在结营与敌军对峙。”
徐恩盛说道:“既然两军对峙,更该加派援军才对,世子殿下怎分兵回来守泗水县城?”
“这……”耿继茂无法回答。
徐恩盛问道:“是不是我军已大败?”
耿继茂还在嘴硬:“只是小败。”
“锵!”
徐恩盛抽刀劈砍,将脱甲渡河的耿继茂砍翻。
耿继茂吃痛倒下,怒斥道:“我乃大清怀顺王世子,你安敢杀我造反?”
徐恩盛冷笑着补刀,耿继茂不甘惨死。
杀掉耿继茂之后,徐恩盛又割掉自己的辫子,举刀大喊:“多铎已经大败,快打开城门,随我出去杀鞑子!”
泗水县守军只有三千人,但城外的六千溃兵,本身就没啥战斗力,更何况大败逃回,早已又累又饿,而且兵器也在逃跑中扔掉。
徐恩盛带兵杀出,山东溃兵根本不抵抗,直接跪地请求投降。
大量厮卒包衣,吓得转身逃跑。
他们不敢投降,每次鞑子入关劫掠,他们都属于帮凶,不知造了多少孽。
可疲惫饥饿之下,又怎么逃得了?
徐恩盛为了表现自己与满清决裂的态度,下令道:“甄别俘虏,包衣奴才全杀了!”
这些山东将领,之前归顺满清有多快,现在反叛满清就有多快。
谁更强大,他们就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