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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御史张继贤又来到锦绣澜,这次,却不是讨酒喝的,是艾公子亲自请他进来的。当然,请人来访自然少不得要招待一番。以往,红翠见了张御史都躲着走,有时还开玩笑说他是穷叫花子。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红翠招待张御史特别殷勤。
红翠在外事房亲自准备了一桌菜肴,她知道张御史最爱吃鹅肉,所以专门交代厨子添了好几道菜品,清蒸鹅,焖鹅,煮鹅汤,看得张御史直流哈喇子。他虽直爽坦白,但人并不傻,抹了一把嘴巴,转身就走。红翠急忙拦住他道:“御史去哪儿?红翠专门为御史准备的一桌好菜,御史怎么能抬脚就走?为了这桌菜,红翠可忙了一下午呢。”
张继贤停下来,反问道:“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事求我?否则你这丫头也不会眼巴巴地请我穷叫花子喝酒。”
红翠媚媚地一笑,说道:“谁敢说张御史是叫花子啊?谁敢这么叫我先撕了她的嘴。不过今日请张御史喝酒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家公子的邀请。您要走,先等我家公子出来再说。”说着,红翠不由分手,拽着张继贤坐在主宾位置上,倒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端给张继贤。
张继贤摇头一笑,接过红翠递过来的茶,细细抿了一口,自嘲道:“想我张继贤今日也能喝上红翠姑娘沏的茶,难得难得!”
红翠大言不惭地说道:“御史说哪里话来?红翠可仰慕御史得紧呢,一直想侍奉御史,就是担心御史家中没地方,容不下小丫鬟一个呢。”
红翠说得是实话。张继贤在三家巷胡同租赁了一间旧房子,里面四壁空空,别说丫鬟了。就是板凳都没有多余的一条。多亏红翠嘴巧,才为自己找个这么周全的借口。
好在张继贤大人雅量,生性又豪爽。且不喜欢和小女子计较,只问道:“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到?”
话音刚落。公子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来:“让张御史久等了,红翠这丫头可又招惹张御史了?”
红翠连忙掀帘说道:“哎呀,公子您可别这么说,红翠可不敢得罪我们的张大御史。”
张继贤也站起来迎接公子。公子摆手让张继贤坐下,自己在东首坐下。
张继贤料到公子绝不会轻易请他进府,首先开口问道:“公子请兄弟我来有何事吩咐?张兄我在府内叨扰公子这么多天,按说也该到出力的时候了。公子有话尽管吩咐,只要继贤能做到的。绝不说一个不字。”
公子也知道张继贤的性子,他性子直爽,最见不惯假仁假义,对他说话,最好还是直来直去的好。于是,公子开口说道:“张御史可知道顺天府尹冯广才冯大人?”因为不知道张御史和冯广才的关系,所以公子先试探着问了一句。哪知道张继贤一口茶吐出来,骂道:“什么狗屁冯大人?继贤只知道他是贪官之辈,媚上欺下,为人很是不堪。继贤多次都想参他一本。奈何手边没有凭证,恐怕空劳精神,反为他所害。”
公子点头说道:“那就好。实不相瞒,若晴确有一事相求。”
凑这当口,红翠急忙喂张继贤喝了一口鹅汤。公子把狱中李玉麟的事情如实道来,又把李玉麟逃狱后被杀,身边有冯广才贪污公银的罪证,这罪证在锦绣澜被盗,一一讲来。当然,公子并没有说他们策划了逃狱事件。
张继贤自思,他不是不想参倒冯广才。只是身边苦无证据。御史虽可以风闻奏事,只怕参他不倒。反倒被他陷害,岂不是功亏一篑?
公子见张继贤沉思。以为他不想冒险做这件事,只得说道:“张御史不必为难,若晴也只是随口一问。此事原本冒险,还是从长计议为是。”
张继贤大口地嚼着鹅肉,坦言说道:“公子不必担心,就算是扳不倒他,我也要碰碰这根硬骨头。此时先别说正事,且等我吃饱喝足再商量对策。”
公子自然点头说好。红翠呢,因为之前自己丢失了凭证,这会儿却使出十二分的殷勤,好生招待张御史。
吃完饭,公子和张御史去小书房商量对策。奏折要怎么写,措辞要怎么表达,从哪里入手。这些自然由公子和张御史考虑,红翠只在一旁照顾好茶水就好。
商量好对策,恰恰是近晚饭时分,少不得又请张御史吃了晚饭才送出门。
红翠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揉着自己的小腰埋怨道:“如果不是用得着这个叫花子,红翠才懒得伺候他呢。站了一天,累死人了。”
应酬了一天,好不容易这会儿静下来,公子坐在桌前,翻起一本书,刚看了两页。听她这么唠叨,说道:“你可积点嘴德吧。你不过是跑了跑腿,人家可是冒着要掉脑袋的风险。张御史虽家境贫寒,为人却很正直,这一点,你可不能小觑了人家。”
红翠撇撇嘴道:“正直又不能当饭吃?这世道,离了银子寸步难行。想干事不想干事的,没有银子都成不了事。你说那梁山好汉,抢不来银子,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哪能替天行道?不是我说,就说咱锦绣澜吧,如果没有那些多当铺撑着,我和小格格只能回江宁种田去了。”
公子瞥了她一眼,嘴上却没有反驳。她心知红翠说得不错,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刘邦成事还需要萧何那个财神爷呢?这一点,红翠却比若晴有能耐。
红翠见小格格没有呵斥,也就住了口。她这点心机还是有的,见好就收,莫多嘴讨人嫌。
“公子,可不好了!”暗香快步进来,也不及行礼,急急忙忙说了一句。
看来外面确实有紧要事情发生,否则暗香不会这么冒失。公子和红翠同时站起来,公子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暗香答道:“醉春和乱蝶被顺天府抓走了。说是什么乱党闹事。”
公子呵斥道:“什么乱党?清平世界,哪儿来的乱党?”
暗香说道:“暗香也是这么问的,当差说是多和尚的帮凶。多和尚已经招认了。”
原来,冯广才立志要斩草除根。将公子这一行人尽要杀死才好。之前他原本借许长佑之手打杀乱蝶和醉春,哪晓得狱中动乱,乱蝶和醉春一起逃狱而走。后来洛青松从中说情,冯广才乐得落个人情。后来他暗自侦知李玉麟把证据交给了锦绣澜,这事和艾若晴有一定的牵涉,事以至此,不得不杀之以除后患。他不可不想拿自己的官帽做赌注,宁肯妄杀一千。不能漏过一人。
要想砍掉公子的羽翼,自然要从公子的身边人着手,先抓来乱蝶和醉春再说。他抓来多和尚,严刑酷打,指望多和尚攀出乱蝶和醉春。多和尚腿虽残了,但人很有志气。被冯广才的人打得遍体鳞伤,至死都没有指认乱蝶和醉春和自己是一伙儿的。不得已,冯广才让手下的主薄写了一纸认罪书,盖了多和尚的手印。冯广才凭着这张认罪书,诬赖乱蝶和醉春是乱党。抓走了他们。
锦绣澜这面还没动手,冯广才已经直杀过来,一步将军。且不说公子正在紧锣密鼓布置对策。洛青松却先行一步,做起了和事老。
原来,洛青松听那日红翠说事情都由柴福引起,心道,柴福是冯广才的干儿。这事如果冯广才不点头,柴福可没那么大的胆儿。他有心帮公子一把,进了冯大人的府邸,递了拜帖。
冯广才见是洛青松私访,连忙道书房有请。想当年。洛青松的父亲洛家声跟着大将军年羹尧八面威风,就是王爷也得给三分薄面。后来洛家声去世。洛青松继承爵位,虽然只是一名小小的巡捕参将。但他私下依旧和那些王公大臣多有来往。不仅如此,他手下还领导着若干‘周天’派弟子,结交了很多江湖上人物。这些人确实了不得,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们黑了。如此,洛青松虽没有当年老爹的名望大,但却比老爹在时更显赫。
洛青松由家仆领着进了外书房,丫鬟献上茶水。不一刻,冯广才迈步进来,笑嘻嘻地和洛青松施礼:“哎呀,哪阵风吹小老弟过来了?打从年前一别,我们可有阵子没见面了。原来,我说过年时邀小老弟出来坐坐,可琐事太多竟也没顾上。不成想今日小老弟屈驾进府,说什么也得喝完水酒再走。”
洛青松呵呵一笑,说道:“你老兄的酒我可不敢随便喝,不定你在里面下什么呢?你越说得客气,我就越是心虚。”
冯广才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小老弟真会说笑话。我疼小老弟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你?”
洛青松懒得和他周旋,索性坦言说道:“青松确实有事相求,老兄要办好了这件事,就如帮了青松自己一样。”
冯广才笑眯眯地一口应承,赌咒发誓说只要他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洛青松说道:“那是再好不过。原也没有什么大事,对老兄来说直如举手之劳。锦绣澜的二侍卫是不是在老兄手里?青松和艾公子有些交情,请老兄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冯广才想也不想,爽快地说道:“小老弟和锦绣澜的交情很深嘛。这有什么,之前,小老弟说让放他们出去,老兄不也照做了。这次,老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手下抓住了多和尚。多和尚可是京师巨盗,皇上都知道的人物。这多和尚承认说他们是一伙儿的。老兄也是没办法才抓的他们,否则老兄岂不知你们之间的交情?”
他越是说得爽快,事情就越难行。洛青松知道他‘笑面虎’的为人,人前笑如春,人后狠如风。如果他愁眉不展左右为难了,这事就可行。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看来是在敷衍自己了。(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