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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何止予夺生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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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子作反犬,岂非一个狐字?

    欧阳孤非但没有死,而且就伴随在西门独的左右,与其共同作歼犯科,或说寻欢作乐。.

    但,这,怎么可能!

    五前年,西门独亲手将欧阳孤一刀一刀切碎,一点一点剁为肉泥,亲眼看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又将他的骨头剁成渣,然后。欧阳孤,纵然化成了灰西门独也能认得出他,此时的欧阳孤,早就化成了屎尿又化成了烂泥。这人不是,分明不是,绝对不是,他分明就是宋玉他绝对就是玉面狐狸,西门独可以百分之一千地保证他根本就不是——

    但,话,是他说的。

    若这话是燕大侠说的,说不定西门独还要和他开上一句玩笑,你有证据么?

    唯一的证据,就是欧阳孤自己。

    一眼在上,两眼在下,但这一次两只眼中都是浓浓的笑意,看着那极度惊骇的一只眼——

    这就够了,欧阳孤死亦无憾,并且含笑九泉。

    就如同,两个人,一起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些女子即将惨遭凌辱的时候,那眼神,似极了,似极了此时的西门独!

    欧阳孤心满意足,这正是欧阳孤所要看到的结果,这就够了。

    “为什么?为什么?”可是西门独还不明白,西门独就是死也不能相信,西门独搞不明白,就是做鬼也不去投胎:“不可能!不可能!”当然,欧阳孤也会给他一个明白,只因对于欧阳孤而言,这就是活着的,最大的乐趣所在:“西门独,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杀掉了一个欧阳孤,还有另外一个欧阳孤。”何况,欧阳孤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欧阳孤是幸运的,至少欧阳孤死到临头没有承受那么多的痛苦,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很简单,因为欧阳孤是有两个,孪生兄弟,而且都叫欧阳孤。”

    西门独茫然,失神:“不对,不对,还是不对,不可能……”

    “欧阳孤是有两个,一个在自打生下来就进了你西门家,狸猫换太子,那可不容易,若非我欧阳家几代人数十年的筹谋算计,此事绝对瞒不过你西门家的人。”所有人都在听,燕大侠也在听,整件事情谁也没有欧阳孤自己清楚:“这也不叫甚,小孩子把戏,正如你西门独同样以堂亲的身份混入我欧阳家,那自也是难如登天——”

    “很难,是很难,说来小孩把戏,一般难如登天!”这话是西门独说的,话已至此,西门独终知此人就是欧阳孤:“那一次,我欧阳家本已对你起了疑心,当晚对西门家动手之时同时也是在试探于你,可惜!可惜!”若非欧阳孤,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他比谁人都知道得详细:“可惜你表现得非常完美,完美至极,西门独,至今想起来那一幕我还是要对你说上一句,佩服!佩服!”

    “你都看到了。”西门独平静下来,西门独已然明白:“当晚,是你。”

    “我看到了,长话短说,西门独只有一个,欧阳孤却有两个,我兄弟二人样貌一般无二,时常身份互换,也如你我这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所以我欧阳家通传消息极为便利,不同于你西门家只你一颗,一颗独子,呼——”话说到此,欧阳孤只觉胸闷气短,自知毒已入心,大限来到:“终是我西门家棋高一招,正如那晚,正如此时,玉面狐狸西门独,哈哈哈哈!我欧阳世家始终都要压在你西门世家之,之上!呼!呼!呼!”

    “我问,你说。”西门独独目而视,面无表情:“当时,我动手那晚,你在何处?”

    “京、京、京城!”欧阳孤眼望青天,急促喘息!

    “其后你改头换面,以宋玉的名义出现,而我之所以找上了你,正是因为你故意让我找见,对么?”

    “对,对,对极了!”欧阳孤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笑得僵硬无比!

    说得格外费力,不若省一口气,这个问题欧阳孤原本就不用回答,人海茫茫,若非欧阳孤存心着意,西门独又怎会无巧不巧偏偏找见了他!自古医毒一家,以欧阳家传所学,欧阳孤要换一张脸并非难事,尤其是俊美变作丑陋,要知道欧阳孤原本也是一个美男子,是一双!不逊宋玉!而欧阳孤与西门独之间的关系,只以仇恨二字已是不足形容,所有的问题最终都将化作一个问题:“为什么?”

    西门独问道:“为什么,你不杀我?”

    至此,全场死寂,每一个人都在听,所有的人都想知道答案。

    也是心下悚然!

    情形太过诡异,生似一瓮,在对着一段木头说话。

    西门独不用说,欧阳孤,或说半个欧阳孤已然完全变了颜色。

    躯体,手臂,裸露出来的皮肤,血肉筋骨俱作灰黑,如炭,焦炭,如石,腐石,

    毒已入心,尚未入脑。

    “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还有,还有甚么——”

    血液已停止流动,心脏已停止跳动,欧阳孤将笑容保持在脸上,气绝之前,还是给出了所有人一个近乎完美的答案:“趣味。”

    结束了,都结束了,仇与恨,恶与欲,罪与罚,是是非非。

    包括生死,以及趣味。

    西门独默然不语,长久咀嚼,话中之意。

    气氛凝重,极为压抑,正是趣味,趣味,这一场热闹得瞧出了不同寻常的趣味,这完全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之外。有人听清楚了,有人想明白了,有人根本就没有听清楚,有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正是大快人心,却也笑不出来,只觉此事着实匪夷所思,当真离奇古怪。是的,无论如何,极为深重的罪孽不容抹煞,这二人,纵是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也不足以平天下之愤,雪亡者之冤——

    趣味何在?

    众人窃窃私语,众人交头结耳,究竟为何而来,当有一个明白。

    “你这个秘密,我很感兴趣。”西门独侧目而视,笑道:“我可以说出那瓶百里孤坟的藏匿所在,但这个趣味的意思,还请燕堂主为我解读一下。”原本西门独,见过燕悲歌,如同欧阳孤,当年同州西门欧阳两家的事燕堂主也曾居中调停,只可惜:“拜托。”无论如何,西门独要感谢他,感谢他让西门独临死之前落得一个明白:“这只耳朵听不清楚,劳驾您老这边说来。”

    那只耳朵,已经没有了,只有一个耳洞:“西门独,你听好——”

    但有无数只耳朵都在听,这个趣味的意思,也正是燕堂主此举之意:“不错,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你,但他不杀你,他要你活着,就这样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地活着,活到此事真相大白之时,正如此时。”西门独在听,每一个人都在听:“一双势如水火的生死仇敌,一对形影不离的狐朋狗友,他是一只狐狸,你就是一条狗,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任你浑浑噩噩苟活于世,让你一朝醒悟悔恨交加,这些都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看到了,这就是他所说的趣味。”西门独点点头,表示同意:“还有。”

    “当然他恨你,比你恨他还要恨你,他恨你入骨,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你!但你若死了,便只余他一人,一人独自坠于罪恶之渊苦苦挣扎而无法自拔,一人孤独地活在无尽悔恨之中死也不得解脱,只得一人承受你两家的悲惨往事以及你二人犯下的所有恶行,所以他不想也不能杀你,他舍不得,你活着才是他最大的乐趣所在,没有你……”

    “好了。”正是如此,两厢印证,西门独完全认可:“不用说了,我说。”

    西门独终于说了出来了:“那一瓶百里孤坟,就在——”

    且不说百里孤坟,燕大侠还没有说完,而众人也都听明白了!独独若死,孤孤不活,没有你,我再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没有你,我将失去生命存在的所有意义,这分明就是世间大爱啊!难兄难弟苦大仇深,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用命去爱,活着要爱死了都要爱,难道说恨的极致,就是爱!可是怎么说怎么觉得别扭,更是恶心,世间最怪诞荒唐之事莫过于此,这简直就是病态的**杂交成的病变之态也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我靠!

    正是千古奇案,众人极度震撼,纷纷表示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来,真个是开了眼了!至少西门独不奇怪,人之将死,见怪不怪,燕堂主解读得很好,西门独也如实相告:“就在金陵河里,三年前我丢下去的,离发作之曰还有一年多。”这个可谓真毒,必须要说一说,尸毒之粉**蜡封瓶,以水浸之,融而破之,死鱼,死人,死河,死城,所谓荼毒亿[***]害万年绝非狂妄之语:“呼——”

    “燕堂主,请你,不,是求你。”总算良心发现,沉重包袱卸下,西门独平静地闭上了仅有的一只眼睛:“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痛快可以有,但你要明白。”岂不知,这一次,燕大侠为的不是痛快!

    得了明白,就得让你奇怪:“我这手里是个甚,西门独,你猜。”

    这话,是他说的。

    但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眼窝淌出了血,鳄鱼流下了泪,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