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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好端端躺在休眠舱里,如预计一般昏迷不醒。
青雉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有些担忧,瞥了眼边上正在调整仪器让它终止运行的黄猿,忍不住开口问道,“她这样没有经过治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们两个动手时刻意控制过力量,只是霸气叠加冰冻,造成的身体内部器官受伤程度如何,不得而知,休眠舱的作用仅仅是停止她身体机能。
可如果治疗…
“耶——”黄猿收回手,漫不经心的起身,掸掸衣袖,笑意很是自得,“库赞你不知道,人体心脏位置有一处缝隙。”
说话时黄猿抬起手,指尖往自己胸口某处比划了下,然后才继续往下说道,“穿透这里能巧妙避过所有致命器官,看起来很吓人,实际上她只是轻微内出血。”
“比较严重的反而是震荡和冻结。”黄猿垂下眼帘,目光落到茧型装置上,看着沉睡在水泽里的那人,眉心微微皱了皱,“所以才放到同样是零度的环境,人类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会象动物一样,进入冬眠状态。”
“模拟低温环境,作用于脑垂体药剂的液体,呼吸器输出含有麻醉成分气体,短时间内造成各项指数与细胞代谢量,比正常状态减低几十倍。”
“外界因素强制诱发深眠,也就是休眠舱的基本概念。”
“嘛~我听得头都晕了。”青雉揉了揉额角,表示被一堆高深用词搅得满头雾水,“又是贝加庞克的理论?”
“那家伙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呢~”黄猿耸了耸肩,忽的俯低下去,凑近玻璃罩子,观察里边的动静,一边低声说道,“深眠的结束是通过温度升高与药物刺激。”
“感应到变化,身体会随之调节呼吸与心跳频率,血管舒张循环加速,再过不久,各项机能就慢慢恢复运转。”
“她快醒了?”青雉从长篇大论里挑出唯一的关键,“那么…现在带去审讯室?”
瞟了眼水泽里若有似无摇曳的细黑发丝,复又飞快移开视线,青雉抿紧嘴角,无声又自嘲的笑笑,不愿意深究心头若有似无的抽痛感。
…………
时隔不久,她的存在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沉在水泽里安睡时,青雉几乎感觉不到她,仿若游丝若即若离,明明近在咫尺,给他的感觉却又遥不可及。
运用休眠舱之前,黄猿就说过,那是生命体征降至最低限度的正常情况,此刻休眠舱的程序运行至激醒阶段,她开始恢复,他们的感应自然也随之发生改变。
茧型装置内部的水泽通过两侧导管缓缓抽离,片刻之后水位降低消失,前端玻璃罩无声无息滑开,舱门开启。
一刹那,她完完整整呈现在空气里。
细黑发丝湿漉漉的纠结盘绕,更衬得病态苍白肌肤在光线下几乎透明,水泽浸润过的衣物贴着玲珑身段,无可挑剔的弧线精致又纤弱。
青雉慢慢地探出手,小心翼翼摘掉她的呼吸器,指尖轻轻挑开遮去额角的发丝,目光沿着她的轮廓不疾不徐游走。
脖颈的禁锢,扣住手腕与足踝的镣铐,圆圆蛳螺骨,细细的足踝,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睡梦中抿紧的唇角,眉心带着浅浅小涡。
过了好一会儿,青雉蓦地惊醒,慌忙调开视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双手背到身后,嘘咳一声,支支吾吾说道,“啊——那什么,她的温度很低…”
方才他的指尖经过之处,触感冰冰凉凉,象在摸一件瓷器,根本不像活着的人。
黄猿一瞬间递过来似笑非笑的目光,直让青雉脸颊微微发烧,随后他听见同僚用相当严肃的音调曼声道,“低温很正常,身体机制还在自我调节。”
“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应该把她带去审讯室。”
短暂的寂静过后,青雉挣扎一会儿,心头烧灼的热度终于还是降下来,往边上退开一步,沉声回答,“那就开始吧——”
…………
科学部秘密建筑之内,审讯室位于迷宫一角。
从关押她房间出来,绕过距离不算太远只是路线走得复杂堪比蜘蛛网的途径,最后,他们抵达嵌在岩壁内,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间密室。
他和黄猿一前一后走进室内,青雉的目光首先就落在立在房间中央,定睛一看,下一秒,嘴角微微一抽。
同样由金属完全浇筑而成,只是面积翻倍的审讯室,内里布置在青雉看来很诡异。
与一般审讯时拘束犯人的刑架不一样,从房间顶部垂落的锁拷有三件,除了桎梏双手,剩下那个是要锁哪里?还有地板上生出来的两根镣铐用来扣住双脚…
然后,稍微想象了下那副场景,青雉的脸色顿时忽青忽白,顺便还有点发红。
“波鲁萨利诺啊——”
转动突然生锈一样变得艰涩起来的脖颈,青雉看向落后自己一步的黄猿,眼角剧烈抽搐,话都说得不是很利索,“我都不知道你的兴趣这么奇怪啊?”
他究竟是吃错什么药才会相信自己同僚是个正常人啊?正常人会在审讯犯人时,使用明显不那么正常的用具吗?!
还是说,海军科学部果然如传言一般…聚集的不是天才就是疯子?顺便,统领一帮子怪人的黄猿大将…是个中翘楚吧?
最后————“等下我们站着欣赏她四肢脖颈被海楼石锁住的模样吗?”
对此,因为不小心联想到某些不和谐场景,导致头顶有些冒烟的青雉大将表示很忧郁,他可不是变/态,真的!他一直都很正经啊魂淡!
“想歪的人是你吧?”黄猿的神色巍然不动,“你究竟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
说话间黄猿迈开步伐,越过僵在原地的青雉,走上前,将抱在怀里的人轻轻放下,一手扶着让她虚靠在怀里,一边探长胳膊拉过镣铐,扣起她一侧腕骨,复又低声道,“科学部依照心理反应研究出一套审讯模式。”
“只是针对精神方面,她不会受到物理伤害。”
…………
“身体不会受伤?”青雉松了口气,想了想又有些紧张,“精神方面的伤害?你们科学部果然都不是正常人啊~”
落入禁锢的那人毫无反抗,房间顶部垂落的锁链长度很巧妙,也不知黄猿是如何调整过高度,居然就让那人身体恰恰舒展开,又动弹不得,手腕足踝,连同脖颈分别被海楼石镣铐固定,仿佛一只被钉成标本的蝴蝶。
青雉忍不住转开视线,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立时就要舍不得。
现在只是看着,他就险些想抢下她,不想看到她这样狼狈又无助的样子,等下她苏醒,他们还要审问…他能不能熬过去,还是未知数。
想到更加悲剧的之后,青雉抬手重重抹了把脸,深深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
一切准备就绪,青雉与黄猿退到一定距离外,将那人孤零零留在房间中央,之后室内的照明毫无预兆熄灭。
几秒钟后房间中央从顶部投下一束强光,将那人附近一米方圆笼罩进去,奇怪的是,强光照射范围之外,其它地方漆黑一片,简直象是除了她所在的那块位置,其余的光明都被房间吞噬了一样。
人类视觉系统对世界的感知,来源于光的折射,无法辨析反光,就等于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就是说,位于光柱中央的那人,会产生某种错觉。
发现这点的青雉,无声的挑了挑眉梢,他想,他大概明白科学部这套审讯模式,究竟是在玩什么花样了。
室内一时静得出奇,陷在黑暗中的两位大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他们彼此又很清楚,对方的全副心神都落在房间中央。
也因为沐浴在唯一的光源当中,那人的所有无所遁形,颈侧皮肤下血液缓缓流动,呼吸时胸口微不可察的起伏。
因为脖颈上的桎梏,她的脸庞微微仰高,单薄衣料朦朦胧胧,柔纤合度的身体禁锢在冰冷坚硬镣铐里,有种惊心动魄的病态妖丽。
隐身惶惶不安又蠢蠢欲动的黑暗里,青雉渐渐觉得口渴。
又等了不知多,那人低垂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仿若游丝的呼吸声出现一瞬间凝滞,她忽的睁开眼睛。
许是意识尚未完全苏醒,她的神色迷迷蒙蒙,视线游移间,瞳子眸光漾出柔软,彷如笼罩在夜色里的海水,朦朦胧胧的暗蓝。
…………
那人身体微微一挣却察觉异样,转瞬似乎就忆起昏迷前的事,面色徒然一冷,暗蓝瞳子眸光凝聚,眼底的锐利无情更胜往昔。
也不过顷刻间,黑暗深处凭空抽/出一线黑影,迅猛而直接地扑向无法动弹的那人。
那人暗蓝的瞳子微微睁大,视网膜清晰倒映出蛇虫般灵活又诡谲的黑影,利响割破空气,长鞭险险甩过她耳际,又飞速倒卷,如同出现时一般又凭空消失。
青雉蓦地一惊,眼底顿时浮现出几丝懊恼,可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反悔,所以他也只能等在暗处,眼睁睁看着。
凌厉的风声再次划破寂静,数也数不清的长鞭凭空出现,从四面八方甩向光柱,细细密密几乎遮蔽光线。
看到她的身影一动一动任凭那些鞭子包裹的前一刻,青雉险些就失控发动能力冻结此地,元素化的瞬间,肩膀上落下一道掌心。
无声无息的,表达的含意却很明显。
是黄猿制止了他,要他稍安勿躁。
鞭子抽打在空气中发出脆响,咻咻声过后,细密黑影反卷融入混沌,光柱重新恢复柔亮,一切安然无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人同样面不改色,几缕发丝被气流带起,沿修长的脖颈蜿蜒散落,黏附着那片雪白,只是眉宇间变得更加冷漠。
…………
“我讨厌疼痛。”她似乎确实看不到光柱之外存在着什么,只把目光平放在某个高度,唇稍微微牵起,笑意半嘲半讽。
她说,“让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想问什么?”动弹不得的那人,仿佛示弱一样笑着,苍白病态的脸上,暗蓝瞳子眸光流转,“我一定知无不言呢~”
她话音落下,青雉感觉到肩头附着的力道微微收紧,又转瞬松开,身侧气流翻卷,轻巧足音往前递出少许,复又停顿。
“耶——果然很识时务呢~”黄猿的声音隐在黑暗里,“原本还以为需要来点别的什么,例如在毫无瑕疵的肌肤上多留几道鞭痕。”
“你说讨厌疼痛,可是在我看来…”黄猿说话时音色略显沙哑,青雉却从其中察觉出些许残忍,沉默片刻,他听见同僚再次开口,“与其说讨厌,不如说是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你表现得太冷静,之前经历过类似的事吧?”
“这是第一个问题?”她的眼底飞速滑过些什么,眸光闪烁不定,随即又象是平静下来,眯起眼睛,冷冷的回道,“确实不是美好的往事,你想听?”
“我想听,即使你不愿意。”黄猿的音调漫不经心,“你这样的女人,谁能不好奇呢?”
…………
“我还真是不胜荣幸。”哼笑一声,那人在光芒中的神色无比冷淡,毫无血色的双唇轻轻开阖,以一种漠不关己的语气,缓缓的开口:
“我这样的女人,皮肤毫无瑕疵,不觉得奇怪吗?”
也不给旁人发问的时间,那人接着说道,“因为它们曾经被剥掉过,切断痛觉神经,毫无知觉看着自己一点点从皮囊里分离出来。”
“为什么我还活着?因为对方持有一件极度危险的能力。”
“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在一瞬间完全治愈。”
暗蓝瞳子抬高少许,精确的找到黑暗中他们所在的位置,她勾起唇角,目光清澈见底,却又无比诡异,“弱者连死亡的权力也没有。”
过了好半晌,黄猿才若有所悟的开口道,“所以你说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因为心理战术产生不了作用。”
“也并非没有作用,至少,我很担心——”那人拉长尾音,眼神似笑非笑,“等下你用竹签刺进我的指甲,剥掉我的脸皮,缝住眼睛,刺破耳膜,割断声带。”
“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只剩下肉块一样的身体,人却还活着。”
“我的男人运一直很糟糕,所以黄猿大将阁下的刑讯,就不领教了。”
青雉缓缓地收紧垂落身侧的双手,呼吸在刹那间变得艰涩,逆卷的血气搅得心口剧烈疼痛,黑暗中,除了他,黄猿的气息也同样紊乱不堪。
…………
沉寂渐渐侵蚀所有的故作残忍,黄猿终于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哑声开口,“表面上是在向我们示弱,实际上你是在威胁吧?”
“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其它手段根本算不上什么,你不愿意透露的秘密,想必用尽酷刑也能守口如瓶。”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啊~妮可.罗宾。”黄猿压低的声线透出几分妥协意味,脚下慢慢地朝光柱走去,“明知道我们舍不得,竟这样逼得我们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