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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十二相当顺利地摸到程家村村长家,然后又相当顺利地,搭着里正家的大儿子,宫十二要称一声金罐大兄的某壮年汉子顺风车,也跟着进了屋子。
路上,早悄悄和王金罐说了:
“瓶子哥哥看着还好,就是娃娃中暑晕过去了,老憨叔爷说等回村了再找药。”
嗯,应该不会要紧的吧?古代医术再不济事,也不至于连点儿刮痧也能治的暑气,都没法子的吧?
宫十二一路这么想着,自己也觉得没问题,话说出来就颇笃定,听得王金罐心下就是一松又一怒:“程浩健自己作孽,却带累了我弟弟外甥!”
一时也顾不上问宫十二怎么不跟着会村子里去。
倒是宫且楦、宫且林几个,很是瞪了宫十二两眼,宫十二只笑嘻嘻和伯爷叔爷们行了礼,就站到自家大伯爷身后,听了一会子里正和程家村那些无耻之徒之间的扯皮,就扯着宫且楦的衣角小声道:
“大伯爷,我忘了什么时候,听过一个蛮好玩的故事,嗯,和眼前仿佛还能对得上景儿哩!”
宫且楦早给程家村的这些所谓德高望重的族老村老们恶心得不行不行的,闻言果然问一声:“什么故事?”
宫十二就照着自己半桶水的理解,将“西门豹治邺”的故事给说了一遍,宫且楦听完,果然抚掌大赞:
“善!程氏祭祀龙王,也可遣族长、村长,并族老、村老,以及书香传家,自觉堪为龙王座前传声献礼者,先行浴火往也。幸来告语之,吾亦送子往!”
他这话说得文绉绉的,别说程家村的,就是小王村跟着来的村老也有不少没能听明白,而能听明白的,如宫家几位,并里正王铁昆等人,皆同笑而抚掌,王金罐更要赞弟婿一句:
“说起贵村书香传家者,非弟莫属,何妨速速往之?兄虽不才,可为阿弟堆柴点火引路也!”
他一边说,一边还招呼了人就往外头去,似乎真就立刻要把柴火堆起来,送程浩健升天去见龙王爷了!
——至于为什么见龙王爷要点火升天?
——程浩健父子出的好祭祀法子,王金罐这个做舅兄的,哪儿舍得不从命?
里正也正恨着这个哥婿,当下潜力无限爆发,一手亲家,一手爱婿:“走走走,去叩见龙王老爷,浩健一人哪里够?亲家也一道跟了去,回头见了龙王爷何等威严,也好回来与我仔细说一说!”
那边厢,宫且林也一手拉紧了程家村长程大太爷,其他村老各自看好了程家村的村老族老们,倒也巧,除了被王金罐招呼着出去准备火堆的几个,剩下的人正好和程家村的配了个一比一,唯有宫且楦自恃身份不肯出手,倒险让程氏族长程二太爷落了单,好在有宫十二及时动作,也将人拿了个正着,都热热闹闹恭贺:
“叩见龙王老爷那样大事,浩健父子哪里够?总要各位德高望重的都去见一回才是礼数,回头和我们说一说,也是两村邻里多年、又数代联络有亲的,都沾一沾光哩!”
当下把程家那些人吓了个半死,程老九是个屠户,自以为有把子力气,不想遇着个宫且桐——这位正是宫待启他爹,能教得出个少年杀狼那般彪悍儿子的汉子,纵是人过中年,又哪里是区区屠户,靠一把子力气就能挣脱的?
轻轻巧巧往腕上一敲,身上一点,就能让程老九痛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只能挣扎道:
“别别别,别乱来啊!从来这烧死了的人,哪里还有回来的?”
宫且桐冷笑:“是呀,可你们都说我们村的外孙,叩见了龙王爷还是荣幸哩!即是荣幸,又何必拘泥归不归?”
程二太爷倒不是屠户,可他能越过已经当了村长的大族兄成了族长,自然也有所依仗——这位少年时是正经练过两手,早年还在县里当过捕快,虽到五十几岁退下来的时候也没能混上个捕头当当是个遗憾,可几年也从来没忘了练一练身手。
他自认是个比程老九更有指望挣脱出来的。
不想他身手虽好,年初也才独自一人就按住一头大猪,宫十二却不是猪。
只见小小一个孩子,单手就拿得他挣不脱、甩不开的。
眼看着王金罐那柴火堆已经高高架了起来,程家村这边发现了不对的人也有,青壮也围过来不少,可要么是一开始就踟蹰着不敢动手的,要么是还没等上前,就给宫且楦三言两语说得直傻眼:
“这,这叩见龙王爷的差事,自然、自然不是我们这样的旁支小辈能胜任的……”
可族长村长们就能去了吗?感觉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更有一起子人,给王铁昆一一点名,再问几句:
“怎么,你们是恨不得自家孙子直接就去见龙王爷呢?也不怕万一龙王爷不满意要遣了他们回来,他们小小孩儿却不识路迷失了去?
那时候你们失了孙子不心疼,我们没了外孙了尽量忍,可要是龙王爷让他们传回来的口信没送达,来年继续干旱,倒是谁的错?”
便不只自己败退,还要拦着别人:
“这王里正说得也真有理,我们不好不管不顾哩!”
眼看着程大太爷已经给架到柴堆上,下一个就该是自己了,程二太爷终于忍不住:
“龙王爷真颜,哪里是我们这般凡夫俗子能见的?我看,我看……”
转头一指宫十二:
“我看这位小子就不错,天赋异禀,天生神力,若非妖孽,便是龙王爷青睐的好童子,不如请他去问一问?”
小王村的人闻言面上都是一黑,宫且楦这个同房亲大伯爷更是恨不得亲手点火为这不要脸的送行,宫十二却是笑:
“我不过是个连小王村都是第一回出的娃娃,回头只怕从这儿回家的路都认不全哩,哪儿能当此重担?
再说这祭祀龙王爷的事儿虽大,眼下却只是你们程家的大事,我宫家人哪儿好抢了这荣耀先锋的活计?
总要您这样,见多识广德高望重老可识途的程家老人去叩见,才像回事哩!”
他嘴里说话,手上也不停,话未说到一半,程二太爷已经给捆到他族兄身边作伴,宫十二又转身去将程浩健父子“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捆好,便笑嘻嘻跳下柴火堆,拍着手对王金罐说:
“金罐大兄,这第一回叩见龙王爷,太多人也恐吵闹,不如让这四位先去呀?要是耽误太久没回来,再送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王金罐居然就真的一点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掏出来的火折子,往柴堆上一抛,火就烧了起来。
事发匆促,小王村的人来不及在柴堆上浇油,可因着天干物燥,单是柴禾火也烧得挺快的,偏宫十二还要做出小儿天真状拍手笑:
“这火烧得可老快!我前儿和学峻他们烤野鸡玩,半天都烧不起这么大火哩!果然是龙王爷也稀罕这四位客人去呢!”
可他那前儿到底是几前儿,烤野鸡的时候又能堆起多少柴禾,却半句不提,只将功劳往龙王爷对这四货的青睐上扯。
果然这话一出,还真吓得那本受不住程二太爷等人呼喝、要上前救火的程家村人止了步:
“今年这收成眼看着够呛,要是来年还旱,日子可就实在没法过了呀!”
真愚昧的是真恐触怒了龙王爷不敢救火,假愚昧的为了自己的小心思,也乐得没人救火,程浩健父子本还要撑着读书人的脸面,又打量着岳父/亲家不可能舍得将这么前程似锦的哥婿烧死,便还要嘴硬:
“你们外村人家,光天化日地跑过来纵火杀人,我程家村人少力弱奈何不得,官家律法却不是死的呢!”
宫且楦不屑与这等无耻之徒斗嘴,便示意宫十二,宫十二笑得天真无邪:
“怎么是纵火伤人哩?这祭祀法子原是你们说的呀?我们不过是为周全打算,才送了几位叔伯阿爷们先行罢了。”
还要歪一歪头,补一句:
“您放心,就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们这边只得一人点火,也是一人就偿了一二十条人命去的,指定亏不了。”
想一想,再添一句:
“再说啦,今年这般大旱,谁知道皇帝陛下会不会为了祈福大赦天下呢?偿不偿命的且未必哩!”
你们却早去陪龙王爷吃茶啦!
他这话实在刁钻,直把两个所谓读书人气得无言以对,唯有怒骂:“小子无礼!”
宫十二也不理他,程浩健父子还要死撑着,可眼看着火都要燎到袍角,王里正父子还只是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大呼:“救命!”
不想王里正父子仍旧不为所动,程大太爷早吓晕了,程二太爷颓然:
“这烧死的人哪里还能回来相告甚事的?此事只是我程家主意不周,各位、各位就绕过这一回,只看着那几个夫郎娃娃的份上,再好生商量罢!”
宫且林冷笑:“可是要好好商量了啊?”
之前他们说好说歹,这程家村就不提什么条件,只一口咬定那些娃娃都是程家子,族里做主祭祀了龙王爷,就是告到官府里头去,他们也不用偿命之类的——
一心等着小王村自己让步,提出给他们各种好处哩!
又做□□又想立牌坊的做派,别提多恶心人。
这会想着好好商量了?
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