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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零二章 虎将出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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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呼啸,穿过密集的松林,裹挟着可以让人转眼间冻僵的可怕力量,狠狠的搜刮一片雪白覆盖的大地。》,

    徐树铮从前沿哨卡的射击孔向外观察,任凭穿进来的寒气不停地带走自身的热量,挺拔的身躯纹丝不动,敏锐的眼神硬顶着积雪反射的刺眼光芒,细细的扫过前方扇形开阔地。

    没有任何异常,除了风声,外头寂静的好似死地。仿佛北方大地上的一切生灵,都已经被这股沛莫可御的寒意彻底冻死,一点不留。

    但徐树铮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这片大地上最容易产出的,就是那些从绝境中顽强生存的东西。不管是动植物,还是人,那种坚韧不拔的劲头,足以让生活在温和环境下的人们肃然起敬,心生忌惮。

    而这里的中国边疆军团所面对的沙俄陆军,就是有着那种鲜明特制的人。

    绝对不要以为他们缺衣少粮,甚至都没有一件像样的防寒服,乃至手套。即使是在战壕中爬了半天,浑身滚成泥猴子一样,在这等冰天雪地里,用破碎的麻布缠裹着手指,他们依然能够拉开枪栓,扣动扳机。

    能够射出子弹,就能够杀敌。

    徐树铮去过圣彼得堡,来回路上不但观察过大半个沙俄帝国不同民族的人,也亲身体验过各个阶层国民的不同之处。无论是无赖一般的醉鬼,还是水桶一样粗腰的大妈,他们或许不够狡猾,却一定比国内的同胞更能忍耐。

    从自身职业素养去判断。徐树铮惊讶的发现。只要提供适当的训练。加上足够的武器装备,那些极其漠视生命价值的俄国毛子,很容易变成一群杀戮好手。

    他们足够粗糙,足够鲁莽,足够疯狂。喝多了烈酒之后,虽然难以保持克制,不能细致的完成任务,但呐喊着冲向敌人的架势。足以吓跑许多胆气不足的对手。

    越野蛮,越有战斗力,体现在俄国毛子身上,是鲜明的写照。

    所以,徐树铮绝对不敢掉以轻心,认为在这样的寒夜之中,就不会有人偷袭。谁也没有规定,对面被饥饿和寒冷逼疯了的毛子,一定能忍耐着不冲上来。

    “继续警戒,确定信号弹随时可以击发。准时向后方发送安全报告,不要懈怠。”

    徐树铮收回目光。转头盯着陪同他的连长,一个字一个字从胸腔里迸发出来,清晰有力,掷地有声,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清楚。

    那连长下意识的立正绷直身体,肃然应命:“是!保证完成任务!”

    徐树铮点点头,出了观察哨,沿着封闭的甬道行进十几米,从上方遮挡着毡布的战壕中走向下一个哨位。

    连长愣了一小会儿才回过神来,对着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挺拔背影微微撇嘴,稍稍露出一丝对这位过于严苛和教条的新长官的不以为然,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回头便冲着两名哨兵低喝道:“都听见了吧?给老子瞪起眼来,就算有一只耗子在外头活动,也得给我记清楚了跑过的路线!”

    经验丰富的哨兵油条的嘿嘿笑着答应:“是!连长您尽管放心,绝对不会出岔子。对面老毛子起来撒尿的动静儿,都瞒不过咱老李的耳朵。”

    连长拿指头点了他们两下,倒背双手反向去往另一处哨位。

    团长大人都在亲自巡视,他作为前沿警戒的主官,当然也不能偷懒。虽然这么搞有点儿累,不过上行下效,起码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家不懂规矩。

    徐树铮到这个番号为北疆兵团第三军第31师311团,在年轻的新中华军事体系当中,算不得什么火箭升级。最起码,就凭他军校生出身、老部队底子,别说个中校团长,少将师长的都有。

    不过他也不是没短板,便是实际带兵打仗的经验,远比不上早起曾经在朝鲜、辽东、鲁东和抵御列强的战斗中,实际磨砺过的老军官。作为基本训练的带兵剿匪这种活儿,只能算入门而已,连军功都没人好意思算。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他当上团长是否能称职,还是个未知数。

    徐树铮很要强,也很狂。他骨子里佩服的人不多,自信除了理论水平和领袖天赋之外,打仗这种事,他能指挥的比起家时的大元首和内阁总理阁下都好。

    纸上谈兵,沙盘推演,他的成绩在军中名列前茅,入了许多老将的耳,可以说只要不出啥大错,成为将军是板上钉钉的。

    徐树铮却不想寸功未力的窜上去,那种将星他带着觉得别扭。因此他主动申请上前线,一定要从团一级开始,用结结实实的战功,夯实自己成为一方巨头的基础。

    这时代的新中华陆军,团一级单位是极为特殊的存在,那代表着一个综合战斗单位的完整体现。是不是能当将军,就看他能不能当好团长。任何人想要升级之后,在军队体系站稳脚跟,他的团长任上的业绩,将是决定性的。没有足够出彩的成绩,就算能爬成少将师长,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想更进一步,不可能。

    徐树铮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来到311团之后,不管之前跟毛子之间怎么演戏应付,统统放在后边,整个团全部进入临战警备状态。除了去师部开会以外,徐树铮每天都要亲自巡视岗哨,风雨无阻。

    一直到深夜十一点多,徐树铮总算巡完了最后一处哨位,把外面一切情况与自己脑海中所形成的内容做比较,并把其中有变化的地方——哪怕是一个雪堆融化,一片显著的树木被雪压断了冠头,都上去。那种细致程度。就好像两张全息照片作对比。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养成的强大习惯。不像是许多军官每次做决定。都要找地图做参照。他是用立体绘图的方式,把整个观察结果先在脑海里形成模拟画面,随时随地都能指出其中的诸多细节。

    光是这份脑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似乎有哪里不对。”

    徐树铮对比完了之后,脑海里自然升起一抹挥之不去的异样。哪怕并没有从显著的变化中看出问题,他直觉的认定,一定有什么被他忽略的、或者没有发现的异常状况存在。

    他极其相信自己的直觉,立即停止往回走。大步流星的沿着哨卡巡视回来。每到一处,不用等他开口,所有的军官们纷纷精神一振,二话不说转头去将手边的全部叫起来,进入战斗岗位。

    徐树铮面无表情,一个接一个的哨位走过了,最后在贴近一片松林的哨卡处停住,侧头将耳朵紧靠在观察窗上,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其他士兵军官干脆连呼吸都停下,宁可憋死也不肯出一点儿动静的架势。甚至一名士兵一条腿抬起来,硬挺着不肯放下。

    徐树铮足足听了将近一分钟!把几个士兵憋得脸皮通红。胸口拼命的鼓胀,但硬是挺住了!

    直到他冷着脸转过身,沉声喝道:“两点钟方向,有点异常,拍两个机灵点儿的战士,摸过去看看。”

    所有人松了口气,值哨连长立即叫来两个健壮的战士,低声把任务分派了。两人也不说话,点点头之后蹑手蹑脚一阵风儿似的出去了。

    值哨连长笑着解释:“他们俩练过北地参客的功夫,隔着一年都能把老林子里去过的地方丁点儿变化都看出来。脚底下轻快伶俐,连最警惕的耗子都惊不起。”

    徐树铮耳朵里听着,脸上不露表情。

    这时代的中华军队,因为大元首杨浩同学一脑袋对国术的神话崇拜,得势之后几乎把武林中真真假假的大师宗师都划拉了出来,然后成立国术馆、精武体育会等等机构,分层次的整理总结出种种技术。

    虽然这年头走江湖的把式不少骗子,真材实料的大高手也绝对存在。那些需要特殊体质、对悟性要求太高、需要长年累月修炼的功夫,全国范围内筛选苗子培养。适合大部分人从小练起的基本锻炼套路,则从小学开始由体育老师传授——这年头,要想当个合格的体育老师,不只是教育理论体系要过关,还得过了国家运动员技术等级标准才成。

    军队更不用说,几套由浅入深的军体拳人人都会,在此基础之上,还要根据每人不同的特长加强一套技能。

    类似于今天这俩侦察兵,便是身怀加强技能的一部分,他们通常配属在部队的侦查联队,乃至师属特种分队,比比皆是。

    徐树铮不说话,眼睛却不忘了盯着外面的动静。以他的敏锐,居然没有看到那俩家伙是怎么跑到前头去的。直到他们在松林边上,用手指粗的红光手电筒向后打了个信号,才确定他们的存在。

    这潜行水平,有两下子。

    徐树铮大约知道,他们应该是披着伪装披风从雪面上爬过去的。但能够不发出声音,这一手够惊人的。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那片松林当中也没传出踩断树枝的脆响,或者碰落积雪落地的沉闷动静。那俩人如同深入湖泊的两滴水一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等待的时间似乎过的总是特别慢,尤其是面临可疑敌情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提心吊胆。

    徐树铮心脏足够强大,神经足够坚韧,能够沉得住气。那位值哨连长却没那种定力,大概也想到极可能在自己的防区出了纰漏,还给团长大人抓了个正着,他的心里跟踹了几头兔子似的七上八下。不知不觉,鬓角上汗都流下来了。

    足足十分钟过后,视野尽头再次出现微弱的红光信号,徐树铮一看,瞳孔顿时一缩,断然挥手喝道:“有情况,传我命令,全团警戒!”

    “是!”

    值哨连长二话不说,抓起电话要通团部,简短有力的重复命令。

    死寂之中,整个前沿小镇陡然间爆发出空前的活跃气氛!驻扎在这里的311团部队在一连串的电话响过之后,所有士兵纷纷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武器集合,或者奔向自己的岗位。

    从头到尾,只有短促有力的喝令声,却毫无慌乱嘈杂,所有士兵紧闭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一点儿杂音。

    命令转达,值哨连长对徐树铮道:“团长,您是不是先回团部去?这里有什么情况我随时报告。”

    徐树铮一摆手:“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看看到底毛子在捣什么鬼。”

    他的命令下达,从来不重复第二遍。连长只好无奈的闭嘴。

    不多时,两名侦察兵以同样隐蔽的方式回到哨卡内,呼呼喘着粗气,敬礼之后报告:“报告团长!我们在林子边上看到了新鲜的脚印,有至少三名来自敌军的侦察兵试图靠近,但没有过来的痕迹。另外,对面的敌军阵地有比较杂的动静,怀疑他们在连夜动员。”

    徐树铮缓缓点头:“敌军应该是准备动手袭击,命令全团随时准备战斗。你们这边,提高警惕。”

    “是!”

    值哨连长受命之后,到底没有忍住,问道:“团长,您是怎么听出来对面有动静儿的?隔着这么老远。”

    徐树铮不苟言笑,却直接了当的回答:“最近几天风向风速气温状况没有太大差异,对面敌人没有明显的调动,活动规律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但我刚才听的时候,却发现隐约有马的嘶鸣和金属碰撞的声音。虽然很微弱,却是不同寻常的变化。”

    剩下的不用多说,值哨连长也只能说一个服字。

    不过,这也跟他们两人之间掌握的情报信息差距太大有直接的关系。前哨阵地毕竟只能管一片儿,徐树铮却可以得到包括各级侦查员和敌人内部的眼线在内,各种渠道传来的情报。

    另外,也有个人敏感程度的强弱关系。

    对面毛子最近连吃饭都成问题,深更半夜,他们除了躲在旮旯里抱团取暖,撒尿都不肯挪地方。冒着严寒出来活动,还人喊马嘶金属碰撞,必然有所行动。

    俄国人自以为做得够隐蔽,派来包抄的整个师迂回的路线都保密的很好,但到底是漏了痕迹。

    他们试图偷袭小镇的算盘宣告破产,偷袭因此而变成了强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