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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大公子也是有脾气的,他总觉得自己已经是杨浩的生意合作伙伴了,---好吧,是炎华商会之山东分舵之胶东商业区之分销商之一。但依靠一个当总兵的老爹,实力也算优等偏上,向来说一不二的。今儿这是怎么滴,一个小小的兵头也敢对着本公子吆三喝四的,成何体统!
他从小在军营中长大,养下的暴脾气不比粗鄙丘八差到哪里去。一看张平压根不给面子的阵势,登时火冒三丈!
“来人呐,把枪炮都给爷架起来,把衙门口儿好生把守喽!我倒要看看哪一个不怕死的敢往上冲!小子诶……!”
章大公子赚了钱,就长期在天津租界和京城晃悠,学了一口京腔儿,甩袖子的架势颇类那些起居八座的贵公子。不过他那一身肥膘和五大三粗的身板儿深深的出卖了他的本色,再加上一身绸缎的马褂,更显得土鳖风范十足。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大公子耍威风,直眉瞪眼的呵斥中,守卫总兵衙门的上百号兵丁呼啦啦涌出来。
但令他意外的是,这些平日里没少了赏钱的小子们竟不敢硬往上蹭,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把枪口指天或者冲地。他们的手指头离着扳机能多远就多远,脸上还都带着人畜无害的讪笑,点头哈腰的架势恨不能趴在地上装孙子。
章大公子那个气啊!冲上去一脚一个踹倒好几个,破口大骂:“没用的狗东西!平日里那份嘚瑟劲儿哪去了?都给少爷我耍出来!”
挨揣的兵丁却顺势一趴,撅着屁股任凭他打骂。却是坚决不起来了!
张平冷眼旁观。心中一阵愤怒。他不在意章大公子耍威风弄脾气。却在意这群顶着个军人名头的清军士兵!这样一群烂泥似的东西,简直丢尽了军人的脸面!怪不得让文人都瞧不起,他们自己就一点军人的骨气和傲气都没有了!
张平恐怕都不知道,就是这些清军,在几年之后德国入侵之时,为了赚那几个铜钱,居然跑下海去把德国士兵背上岸!什么荣誉感,什么爱国心。在他们心里压根就不存在!
就像眼前,他们明知道张平这伙人存心不良,却被平日的小恩小惠给收买了。如今兵临城下,一个个根本生不出抗争之心。这不仅仅是亵渎作为军人的基本职责,连当代通行的忠义二字都做不到了。
章大公子恨怒交加,气的浑身发抖,更是一阵阵的绝望。摊上这么一群玩意,今儿是别想落好了。
平心而论,以前的嵩武军总体还是不错的。如果没有杨浩出现,他们在抗击日军的战场上表现也很英勇。但经不住长期受到刻意的拉拢诱惑腐蚀。从上到下很快就烂的不成样子。
眼瞅着仅仅一个连的士兵,就把总兵府的守卫压制的气都不敢大口喘。一名管事从院里撒脚如飞的冲出来,对章大公子低声道:“老爷叫把人撤了!”
不等大公子反对,转回头冲张平抱拳作揖,谄媚的笑道:“这位军爷!咱们总兵大人请您进去叙话!”
张平挥手示意连副接替自己指挥,跟着管事从容进去,几番转折进了厅堂,却见章高元挺着大肚子大马金刀的端坐正位。
见张平进来了,章高元也不起身,脸皮发黑的冷哼道:“你们杨大老板不讲究啊!这么大的事儿之前也不通个气,何苦动刀动枪的弄出莫大动静,谁能掩盖得住?”
张平笑道:“这也是为了总兵大人的名声考虑。”
章高元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你们大老板有心了。章某世受皇恩,此生不做贰臣。你们想要青岛,我下令军士放下武器就是。只盼不会因此伤及无辜。”
张平抬手敬礼:“多谢章军门顾全大局。我们会尽量安排的妥帖一些,还请您带领所有从属尽快离开衙门,也好演一场戏码把场面做圆。”
章高元却一瞪眼:“章某从来不当逃兵,哪能就此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窜了?……我会叫那些兔崽子们朝天放枪,你们的枪炮也要长点眼,别把老子给炸死了!”
张平有会于心,微微一笑,敬礼之后转身出去。
章大公子焦急的冲过来叫道:“爹啊!你这是要干什么?那姓杨的要夺了咱们的地盘,还讲不讲道理了?”
章高元一巴掌扣在他脑门上:“你知道个屁!如今这天下要变了,咱们身单力薄拦不住,就老老实实的坐看涛生云灭。你这些日子老实呆着,不要见任何外客,等事情过去了再出去瞎混不迟。放你的心吧,杨家做事有规矩,不会吞了你那点儿钱财股份!”
章大公子迷迷糊糊的一时间没想太清楚,就被外面突然响起的激烈枪炮声惊得浑身一抖,魂魄差点飞出来。
总兵衙门内外,砰砰啪啪的枪声响了足足一个来小时,中间还隔三差五的一声炮响,震动的青岛各处商民心惊胆战!看到街上一队队的黑衣警卫荷枪实弹,呼啸来去维持秩序,无不提着小心关门闭户,坐等事态平息。
章高元只往登州提督府发了一封告急电报,就再没有一点动静。私下里却约束军兵,一枪没放就给人一锅端了。
张平等人按照平日里摸出的情况,加班加点的把合格的军官和士兵挑出来,混入部队里重新编练。与此同时,其他各营人马迅速向外拓展,接管了嵩武军原来的防区。前出的触角,向北推进至周围各县,乃至莱州、登州!
登州提督夏辛酉开始时并不以为意,接到电报后随手一丢,幸灾乐祸的的嘀咕:“这个章高元!之前巡抚大人令他戮力报效,进剿杨逆,他畏惧不前。罔顾皇恩。现在好了吧。人家压根就不知他的情儿。说翻脸就翻脸啊!嘿嘿,我看他吃的那点好处,此番都要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他的手下,烟台总兵孙金彪比较谨慎,提醒道:“军门,章某可非是那种肯吃亏的人!再者,青岛琅琊俱是您的管辖之地,要是一点不管。万一出了纰漏,朝廷那边,却是不好交代呀!”
夏辛酉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我敢断定,章高元绝对撑不住一时三刻就得完蛋!他手底下拢共那几千兵马,能顶得住杨家大军的当头一击?更别提还有那么强的海军助阵,他输是明摆着的。咱们这点人手,彪呼呼的冲上去做什么,送死么?到底怎么处断,自然有朝廷那些大人物来决定。咱们只要看着就好了!”
孙金彪心头一震,已经理解了提督大人的意思。
说白了。没人乐意跟杨浩开兵见仗,沿海地带。人家在坚船利炮的辅助下足以所向披靡。且现在也没举起反旗,都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情况,上去找难看呢?
特别是现在他们眼前儿的兵马数量不足,大部分被巡抚李秉衡分别调配到青州、兖州和沂州三地,分驻全省要隘围堵死守,光靠登州一地不到一万人马,出去好干嘛?
夏辛酉盘算的很精细,他才不会出头碰钉子了。严令手下各部谨守防区,然后把告急电报转发给莱州知府、巡抚李秉衡和直隶总督衙门,就抄着手等看好戏。
莱州知府何鸣高一听这消息险些晕过去。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胶州青岛那地儿属于他的管辖范围,杨浩在那里搞得那么大动静早都听说了,就怕有这种事儿发生。
他拍着额头苦叹:“到底还是躲不过去啊!怎么办?杨鼎世啊杨鼎世,你说你在天津折腾不就行了吗?再不然还在沂州府的地界闹腾,干嘛非得跑到本府这里来裹乱?老夫跟你又没仇!”
师爷劝慰:“府尊!事已至此躲也没用,不妨派个人去问一问情况,在下估摸着没大碍。之前杨氏为修铁路的事儿,对您和上下都挺尊重的,这里头是不是有别的什么误会?他这不也没有攻城略地的么?”
何知府是当局者迷,一听这话眼睛亮起来,拍案叫道:“好,好好好!就是这个道理。快快快,赶紧派人去把情况打探清楚了!”
很快就有人把消息摸过来,不过那结果,却让他腮帮子直抽抽!---一大堆伤残士兵组团儿往济南府去请愿,要当面问责巡抚李秉衡,为何拖着伤亡士兵的军饷抚恤不给?为何派兵围攻为国牺牲的军人家属?这是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么?朝廷就是这么对待有功之臣的?
“这都什么事儿啊!以前也听说过闹饷的,可没见过这么个弄法啊!”
何鸣高知府一开始脑门子发晕,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抓着报信儿的人问:“那些伤病老军有多少人?到什么地方了?”
回话说已经过了高密,往潍县去了,全都是双马大车,一路急进,估摸着不用一两天就到青州府了。
何知府一拍巴掌:“来人,一路上小心照顾好了,千万别让狂悖之徒冲撞了他们。一路礼送出潍县境,再向上头禀报!”
师爷都给吓了一跳,连忙劝阻:“府尊!您这不是给巡抚大人找借口发作吗?这要是怪罪下来,办您一个阻截不力的罪名,只怕……。”
何鸣高冷哼道:“你懂什么!比起被杨鼎世找着由头兴兵打过来,让巡抚大人骂一顿参一本算什么?老夫宁可不当这个官儿了,也好过夹在中间做不得人!”
他好歹是个正印知府,李秉衡要收拾他也得先看看上面的关系能不能摆平。但惹恼了杨浩,立马就能打过来,哪头要紧?不言而喻啊!
于是乎就这么欺上瞒下的,等李秉衡得到确切消息时,数千“伤病请愿团”已经逼近青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