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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_82072洁白的腕间,碧色的手串滑下来,夜色下温润如玉,莹莹流波,分外点眼。
像是对着她嘲笑。
锦年双颊涨红,用力挣扎,可惜徒劳。
“不准动。”他审视她闪躲的目光,语气清淡的命令。
多年养成的习惯使然,她居然真的僵住不动。老老实实的,像一个被家长发现偷吃糖果的小孩子,又像个挠沙发被逮了现行的猫咪,低垂脑袋,发着抖,手足无措。
他很满意的她的乖顺,连着珠串,带着她纤细柔软的皓腕,他一并揉捏在手心里,摩挲,窥探。半响时光,却是沉默,久久不语。
到底还是她不战而降,干巴巴的解释,“这,这不代表什么。”
他唇角微扬,笑容深远,声音轻浅,“哦,什么?”
她努力呼吸,大口大口的,似乎试图保持镇定,然而,他听见,她胸腔中的心跳却愈发狂乱。
终于,她再次开口,支支吾吾,娇娇怯怯,“这个,这个……我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我……是这几天收拾行李的时候才从箱子底下找到的,对,最底下,我,我早就想不起来它是从哪里来的,我不认识它,我……”
安瑞饶有兴味的欣赏着她的窘迫,她的焦急,觉得她一副脑子不够用还要努力继续胡扯的小模样很无奈也有点可怜,但是却并不准备放过她。
“怎么不说了?”他很认真很专注的凝视着她红的滴血的脸庞,笑容风轻云淡的,“继续啊,我在听。”
许是他的笑,让锦年越发无地自容,击溃了她的最后一层防线,干脆不管不顾,有些负气地,她抬手狠狠抹了下眼角,接下来便是手腕:
“我不要了!”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像是被逗弄的过了头的小孩子,“不要了行吗,行吗!”
想要掰开他,拯救自己的左手,却不料反而把右手也搭了进去,一并被他攥住,再抽离,难上难。
“放手,你放手!”锦年连话也说不稳了,从头到脚,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颤抖,他甚至可以听见她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
就这样,安瑞看着她吭哧吭哧地哭,这么大的姑娘了,却还夹杂着模棱两可的孩子气。心下叹息的同时,两种极端的想法在脑子打起架,很想就此放过她,好好哄哄,却怎么也不甘心,又想更进一步,再欺负欺负她,看看究竟能把她蹂/躏到哪一步。
最终,有点恶劣的,他选择了后者。
“好,我放手,放手。”他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锦年不动了,大约是正静待他付诸实践。他却轻轻一笑,淡定的抛出一个前提,“但我要你做一件事,现在。”
她唇瓣动了动,似乎很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哑声问道,“什么?”
“看着我,”他说,“看着我,然后把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她愣住,迟疑了,许久,才小声嗫嚅,“什,什么话。”
“不要拖延时间,锦年。”他静静道,“也不要试图蒙混过关。我要听,听你真真切切再说一遍,然后我才会放手,才会放你走。你也不希望就陪着我一直坐在这里,是不是?”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最后一句,他对自己说。然后专注的聆听她的沉默,挣扎。
江风在耳边绕,呼啸。世间如此安宁,一切静好。
很久,很久很久之后,他看着她,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涣散,漫无目的的放在他的脸上,然后艰难出声,“我,我……”
“我是来道别的。”她说。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回来。”她哽咽。
“我不会再见,”她憋住眼泪,生生卡住。
“我不会再见……”她再次尝试。
“我不会……”她没有流泪,却泣不成声。
他突然扶住她的肩,残酷的逼迫,“不要逃,看着我的眼睛。”
她却咬紧唇瓣,再怎样也不肯开口。
“说啊,说下去。”他捏住她曾经肉肉,现在尖尖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平静,“怎么?不要告诉我你怕了,不要告诉我你不敢?”
她没有吭声,只是更加用力的咬住下唇,他低头,想要一窥她的表情。
她又要逃,他依旧不准。
温热的呼吸,紊乱,急促的在耳边徜徉,带着些许让他措手不及的暧昧和胆怯。
她在害怕,害怕他,或者自己。
他笑了,放开她,这回,语气神色,皆是笃定,“锦年,你不敢。”
她心跳乱了,呼吸也散了。三魂七魄,丢的七零八落。只听他还在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嗡嗡的,在耳边盘旋,“你不敢。我就再也不放手了。”
满天的星光,尘世的灯火,忽然间静默。
忽觉一阵踉跄,意识迷蒙间,竟是被人掌住后脑勺,揽腰按向怀里,锦年抬手去拦,去打,出乎于本能,发乎于恐惧,手指触及他炽热的胸膛,被烫的顿了下,她吃了一惊,片刻的凝滞,可下一秒,却推的打的更凶,更厉害。
“不要!”不是故作矫情,也不是欲拒还迎。不要。是真的不要。
不知是因为吃痛,还是因为她的泪,他停住了,没有再逼迫,却仍不放。
两人唇间,相隔咫尺,中间盘桓着纠结,痛楚,守候。
最后,她抢先反应过来,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他,踉跄的从长椅上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踢掉高跟鞋,落荒而逃。
安瑞看着她,静静的,淡淡的。没有动。
她跑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慢慢走回来,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捡起鞋子,背脊挺直,步履优雅的离开。
这次,没有回头。
江风又起,安瑞站起来,抬手,接住迎风而来的,她慌乱中遗失的缎面披肩。
鲜红的颜色,在风中猎猎,如火,点燃了他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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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改签,确定,就改最近的一个航班。谢谢。”
挂断航空公司的电话,她急急忙忙的又给江悯打了一个过去。但是没有人接听,眼前情景,没有时间给她伤春悲秋。锦年推开卧室的门,飞快的将床面收拾的半半拉拉的行李胡乱塞进行李箱中,衣衫,裙子,化妆包,音乐播放器,一叠一叠的婚礼请柬。
心绪跌宕,手忙脚乱,可惜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错,锦年哆哆嗦嗦的,失手打翻了一个香水瓶。还是小唯亲手调给她的。
咕噜噜的,圆形的瓶子滚到床底,淡青色的液体流了一路,芬芳满溢。
“*!”锦年懊恼的抓着头发,跪在地上,侧脸贴着地面,探手去床底下摸索。然而,香水瓶没有找到,却意外摸到了另一个东西。四四方方,硬硬的。
锦年愣了一下,她记得她是没有在床底下藏什么的。短暂的迟疑,她将那个东西给抽了出来。
是一个日记本。
很旧,很旧的日记本。牛皮封面,带着锁。
因为年份久远,她早已记不起钥匙在哪里,但是同样的,也是因为岁月的侵蚀,锁头有些脱落,只轻轻一扯。“喀哒”一声。锁头应声而落。
将手放在本沿,却是停滞了,没有动。
记忆深处,某个部位,裂开了一道轻细的缝,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有什么东西……拦也拦不住的,奔流而出。
指尖微颤,几经犹疑,最终,缓缓地,艰难地,她掀开扉页。
重若千钧。
坠的她指尖生痛,顺着血管,就一直流到了心里。
日记的扉页,写着五个大字——我要嫁给你。
很蹩脚,很幼稚的方块字。岁月相隔,久远如斯。然而扑面而来的,那份纯澈炽热的感情依旧那么浓烈。灼的人……双目微微发痛。
一颗,两颗,晶莹的液体溅落在纸面上,晕开字迹,冲淡思恋。
再往后翻,一张张,一页页,皆是他的影子,他的脸。
起初是拙劣的简笔画,再后来,便是一张张发黄的旧照。还有字里行间,对他的爱和思念。
微笑的,悲伤的,忧愁的,苦恼的。
这本日记,几乎记载了十八岁之前,她的全世界。
这个“世界”,曾经给她带来过最大的欢喜,也让她遭受过最大的痛苦。
因为他,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神思恍惚,不觉风起,纸页哗哗作响,有一张薄薄的纸片飘出,落在脚边。
她俯身拾起,目光扫过。
泪水决堤,迅速模糊了视线,她大口地喘息,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有生之年,我谨保证永远不会嫌弃温锦年,她负责笨,我负责聪明。”
泛黄卷边的纸张上,中英双语,年月日俱全,下方,是他被强迫摁上的“血手印”,番茄味儿。
“锦年,你就负责笨着好了,以后总有人替你聪明。”
“呜……真的吗?”
“当然。”
“那拉勾。咱们拉勾。”
犹忆当时年少,邀君一诺,言笑晏晏。
她惊慌地发现,纸面上溅湿了一片泪迹,几乎都要看不清原本的字迹了。可滚烫的液体不断冲出眼眶,在颊上汹涌肆虐,怎么样,怎么样都止不住……
已经很久,她以为心不会再这么痛了。
可时隔多年,那种生命停止流淌,搁浅在血脉里,消亡在心脏中,最终孤寂的,缓缓凝结成冰的感觉,又开始在身体里蠢蠢欲动。
手机在一边震动,她看也没看的接起,压抑着哭腔,“你看见我的简讯了么?先别问为什么好么?我可以解释,我会你解释……但是现在,早点,你早点,就按照简讯上的时间,提前到北爱接我,好么……”
她在这边儿泣不成声,电话那端,却是长长久久的沉寂。
“悯,你在听么?”她哑声问。
“我在。”他静静道。
呼吸瞬时凝滞。即使神智再如何混沌,她也不会听错这个声音,想也不想的,下一秒,她就要——
“不准挂。”他抢先道。
所谓心有灵犀,不过如此。
锦年自嘲的想,又笑,觉得讽刺,却又迟迟下不去手摁下挂断键。
“还有事么?”她问,虚弱而疲惫。
他轻笑,不答反问,“又要逃了?”
“逃?”她也笑,语气尽量风轻云淡的,“恕我难以理解您的意思,叔叔。我只是急着和我男友见面,急着和他去结婚。逃?不,我只是我迫不及待。明白了么?”
她说了好一长串,他却好像只听见了两个字。
“你叫我什么?”他问。
“何必明知故问呢?”她轻轻地,认真的又重复了遍,“叔叔。”
短暂的沉默,她听见他在电话那边,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然后,声音依旧平静,却让人后背发凉,“锦年啊,你是个乖孩子,应该明白,傻话不能常说,蠢事不能常做。”
她胸口堵得慌,强撑着,“所以呢?”
“所以我给你个纠正的机会。”他说。
“什么?”
“很乖,宝贝。但我知道你记性不好,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个字,你拿笔记下来。”他很认真的,一字一顿,“首先,挂断电话。然后,把飞北爱的机票退掉。再之后,取消婚礼,蜜月旅行,把发出去的请柬收回来,没发出去的丢干净了,再给他打电话,立刻分手。最后,你刚刚没有跟我好好道别就逃了,所以办完一切请再打个电话和我说晚安。”
锦年气的浑身发抖,压着火气,慢慢问道,“如果不呢?”。